欧阳箬听着他哈哈打着油腔,若是平日,自然不放在心上,可如今每一句,却像是针一般扎在她的心头上,再看他,明明是说着滑得流油的话,表情却是一本正经,挑不出一丝错处。也罢,此时说什么都是自己找罪受罢了。
欧阳箬心灰意冷的挥了挥手,便斜着身子靠上了美人塌上。
“容奴婢说一句,娘娘是个有福的人,自然懂得惜福之道。奴婢退下了。”
李靖才忽然又说了一句,才慢慢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欧阳箬闻言,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娘娘,可要用膳?”
宛蕙姑姑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
“凌湘起来了么?”
欧阳箬颦着眉头问道。
“起来了,正闹着呢。奴婢本想等娘娘用完膳再抱进来……”
话没说完,欧阳箬早腾地起来,一叠声地道:“还不快抱来,孩子那么小,见不到母妃肯定哭闹。”
宛蕙姑姑一愣忙出了殿去,连声吩咐宫女把凌湘抱来。欧阳箬站在那边只是着急,孩子还小,醒来见不着母亲自然是哭闹,唉,早知道就……还未想透,猛地醒悟过来自己的凌玉早就不在身边,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到,泪便无预兆地簌簌而下。
宛蕙姑姑回头见欧阳箬低着头,如雪似玉的面颊上泪痕斑斑,不由叹了口气。
“娘娘,您不用着急,只是哭闹一会就安静了,此刻怕是在伺候着用早膳呢。”
“姑姑……”
欧阳箬此时此刻只觉得心神交瘁,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把宛蕙姑姑闹得大骇,手忙脚乱地又是递帕子又是递水。
欧阳箬只是一直哭,还是宛蕙姑姑有眼色,忙闭了大门,一连声地小声哀求:“娘娘,有什么说出来便好,这样哭也不是解决的法子。闹了出去,让侯爷知道了,可又不是添一桩丑事?”
欧阳箬哭了一会,只觉得心头的郁气散了一些,到底是大家出身,很快就镇静了下来。擦了擦脸,低声地道:“让姑姑担心了。”
宛蕙见她的神色,知道她这几日实在是惊吓怕了,但却又死撑,偏偏让外人看不出什么来。如今寻了由头,狠狠哭一场了,才解去心中郁气。
正待说什么,那边宫女已把小凌湘抱了过来。欧阳箬见凌湘粉雕玉琢,冰雪可爱,面上如雨后初霁,顿时又浮上了笑。
红蜡泪(二)
宛蕙老道,把几个宫女都使唤出去,不让她们看出欧阳箬的异样。才轻轻转回来,看着她不由在心里叹气。
前一两日才觉得她城府深沉,如今看来,到底是十几岁花一样的女人,逢此大变也是一样惊怕。
“娘娘,这事物可要收起来?”
宛蕙见方才李靖才拿来的事物搁在一边,忙问道。
欧阳箬眼中光芒一闪,黯然道:“拿个火盆来。烧了便是。”
宛蕙不明所以,只得差人拿来火盆。
欧阳箬也不避讳她,揭开那事物包着的绸布,三个小册现在眼前。宛蕙姑姑一见,登时觉得手脚都冰了几分。
“这……这不是……”
她失声惊道。
欧阳箬点点头,眼神微转,如墨玉般莹润的眼中如水波清澈,面上含了一丝嘲讽地笑:“这是本宫的玉碟,还有凌湘与凌玉的皇族宗册。如今一把火,却是烧得干净了。”
说罢轻笑几声,当先把自己的那份玉堞投入火中,几下,便冒出缕缕青烟。三年华国宫中富贵,如今只如这缕缕青烟般消散,如何不让人觉得讽刺?
“娘娘!”
宛蕙想去抢,却是来不及了。
“姑姑,如今我已是无回头之路,昨夜求了侯爷,让他把这两个孩子瞒了下来,我便跟了他。”
说罢回了头,看看在塌上玩得高兴的凌湘,怜惜地道:“我把我自己的孩子送了出去,却又把德妃姐姐的孩子揽了上身来,许是老天可怜我。不让我有绝世的想法。国家大事,我一介女子无权左右,可身边的人总要好好替他们谋划。”
想了想,手中的两卷宗册又要丢入火盆,似想起什么来,又收了回去。叹道:“这两册姑姑就收替我好好着吧,哪天,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让她们知道自己身份由来。”
说罢想起自己的凌玉,如今不知道她如何了,心中一阵绞痛,泪又迷了双眼。
塌上玩的凌湘见她如此,一连声叫着“母妃!”
就爬过来腻在她身上伊伊呀呀地撒娇,似乎知道她心里不快。欧阳箬见状又惊又喜,连宛蕙姑姑也看得诧异。
搂着凌湘,欧阳箬只觉得心里多少委屈也散了,看来竟是天意,让她又得了个女儿。想罢面上终是散去了些许郁郁之色。
一连几日,楚霍天都歇在了“凌云阁”
里,每每一大早就起身,也不叫醒欧阳箬,只简单梳洗,便匆匆出去处理政事。
他待她,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每每很晚回来,只简单与她淡淡说几句,便熄灯就寝,夜里举止并不轻浮急色,仿佛是处了几年的夫妻,再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平日吃穿,也不见什么赏赐下来,不像华帝,常常穷尽心思搜罗各地珍宝,赏赐嫔妃,以示恩宠。
男人与男人终究是不同。
欧阳箬在心里轻叹,只这条,便看得出楚国有这么一位位高权重之人兢兢业业,励精图治,上行下效,楚国的国力怎么能不强大?而反之华国奢靡成风,世族之间夸夸其谈,不务政业,贪污腐败,若百年朽木,气数已尽,被楚国灭了,亦是理所当然之事,且不说楚国为了攻华国费劲心力找了诸多借口,单是任华国如此下去,早晚也是亡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