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期,洛邑往东的诸侯,先来洛邑朝拜素王,再往镐京朝拜康王,这就是所谓的分陕而治。
周王室的守藏室是整个邦周诸夏列国之中,藏书第二多的地方,第一多的当然是洛国公室。
无数的竹简陈列在架上,历史的气息扑面而来,洛言孤身一人走入其中。
洛言见到了那位大贤,李耳。
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竹简之上刻着什么,穿着一件有些旧却干净至极的衣服,挽着发髻,须髯洁白,仿佛听到了动静,李耳抬起了头,与洛言对视着。
他有着一张很寻常的脸,神情很是平静,洛言望到了他的眼,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平静却又波澜壮阔的眼睛。
一眼望去,深不见底。
洛言微微躬身拜道:“伯阳公,洛言见过当面,安乐如意兮。”
洛言眉心的圣痕实在是太过显眼,根本不需要介绍,李耳就知道他是谁。
“洛国公室?太子言?”
“正是!”
“还请坐吧。”
很少有人会如此平静地面对洛国公室,人心中都是存在着敬畏的。
“伯阳公似乎并不意外?”
“洛国收罗天下典籍已经五百年了,人尽皆知,前些时日有洛国的友人,从我这里带走一卷竹简,说要献给洛侯。”
他的语气很是平淡,但话中的自信却是溢于言表,只要见到我的书简,洛国一定会有人来。他不是炫耀,而是理所应当。
洛言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天道》竹简,推向李耳,笑道:“这是五百年前素王所著,洛国公室才能学习,现在还请您一观。”
听到素王之名,李耳的神情出现了一丝的变化,他拿起竹简展开读起,他的神情很是特别,有些释然,又有些疑虑,仿佛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素王之智,如圣如天。”
他平静地说着,但是眼中却如同天雷乍破,仿佛有无数的惊涛骇浪。
他望着洛言眉心的圣痕,说道:“太子,吾这一生,安坐王室守藏室中,遍览群书,又游行天下,见过许多人和事,有数千言而已。
吾自认这世间的道理,再没有比吾更了解的,但每每穷究天地至理,便遇到素王阻碍。
吾认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夏商皆是如此,但素王沟通上天,偏爱周人,这也是道理。
吾认为天地四时各有其道,不会因为人间王朝的兴衰而改变,吾读史、吾观邦周,皆是如此。
但懿王宣公祭祀昊天素王,镐京城六月飞霜,这不是虚言。
如此种种,实在太多,还请太子为吾解惑。”
他深深地拜倒,不是拜洛言,而是拜素王。
他想知道,为什么可以通行天下的道理,一到了素王身上就会失效,为什么素王能够和天恰合,却又与人格格不入呢?
难道素王真的是神吗?李耳不愿意相信,所以他一直作文,想要寻找出能够解释素王神迹的道理。
但是当他见到洛言的那一刻,当他见到那个熠熠生辉的圣痕时,他心中有一些坚持被打破了。
他曾经在守藏室的故纸堆中找到了素王的对贵族血统的阐述。
上天让高贵的统治低贱的,让文明的统治野蛮的,这就是统治的道理。
所谓尊贵的血统就是在编造一种谎言,让天下人相信王室和贵族的统治是理所应当的,分封制、宗法制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