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了烟头,冉轩扬保持著与冥宇对视的姿势,那双黑瞳一如既往地纯粹,带有些执著地等待著冉轩扬的答案。
既然在这段敏感期来找自己,不是为了说些什麽,难不成就专门来看上几眼的?冥宇这麽理解也没有错,毕竟他和冉轩扬都不是诗情画意而又矫情的人。
“不急著回去吧?陪我走走?”
冉轩扬笑得很无害,冥宇微皱起眉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以为要用双脚走走,谁知冉轩扬竟转身发动起了车子,三两下就离开了那两人都不算陌生的影视基地,在漆黑的小路上穿梭。
冥宇不知道冉轩扬开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准备开多久,既然他不想就这麽说出理由,自己也不可能这麽逼问出什麽,於是索性看向窗外的漆黑夜景,脑中一片空白。
一滴水花沿著前刘海滴落下来,落在冥宇的鼻尖上,打乱了他原本一片平静的思绪,为什麽会突然解约,又为什麽会突然跑过来,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纸巾被递过来的时候,冥宇的表情有些恼怒,但还是接了过来,并客气地说了句谢谢开始擦拭头发,冉轩扬始终看著前方,没有注意到冥宇那瞬间升起的怒意与不爽。
不是什麽风花雪月的浪漫地点,充其量也只能用个月黑风高来形容,那是一个被遗弃的小公园,还是最古老的那种,石头做的滑梯,已经坏了的秋千和跷跷板,冉轩扬随意将车停在了路边,下了车直接向秋千走去。
楞了一下,冥宇也随後跟了出来,用怪异的眼光看著冉轩扬庞大的身躯缩在一个小小的秋千里,还在那里傻笑,那场景怎麽看怎麽变态,无奈地看了眼接近十五的圆月亮,冥宇还是在冉轩扬身边的另外一个秋千上坐了下来。
老旧的秋千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响,打破了夜的寂静。
几乎,都是冉轩扬一个人在说,他说了很久,说到冥宇都觉得他是不是会口干,要不要回车上拿瓶矿水之类的。
他说,这不是一场赌博,只是一场追求,现在这个灵感太强烈,他不可能忽略,不管为此会付出什麽代价,他都愿意,虽然三十几岁不能说是年轻冲动,但确是最合适的年龄,有了一定的阅历,又有激情,还有足够的时间能让自己去挥霍梦想,不计较代价。
他还说了很多关於这部科幻片的设想,就和一个天真的孩子,对最好的朋友分享自己的收藏品时的骄傲与喜悦,尽管那东西根本不值钱。
他滔滔不绝,却不是一如既往的咄咄逼人,他的笑眸里闪烁著执著与激情,浑身都散发著令冥宇难以抵挡的魅力。
冥宇什麽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听著,这样的场景,太过珍贵,令他舍不得破坏,就好像以後再也不会出现。
你不觉得,那样的画面,本身就是一种奇迹吗?冉轩扬突然转头,再次对上冥宇的眼眸,嘴边的笑就和偷腥成功的小猫,发自内心地高兴著。
是,这种尝试,或者说,这种假设,这种抛弃一切也不屑一顾的轻狂,除了冉轩扬,可能真的不会再有第二人。
不顾一切地抛弃所有,终究还是没有一个人,能令他停步。
自己和他,就好像是两条平行线,因为彼此的吸引而慢慢靠近,最终形成了交点,那是刹那间乍现的火光,耀眼而又夺目,没有人後悔曾经为了这个小小的交点而改变自己的轨道,然而交点过後,两个都不愿牺牲自己原本轨迹的人,最终还是要寻著自己的规划继续延伸,越离越远。
因为没有人愿意停下脚步,没有人愿意依附在另一个人的轨迹上,两人势必无法继续重叠。
说不清是一种什麽情绪,悲伤徒然而起,令冥宇无法继续直视那人的目光,他太过耀眼,几乎一度掩盖住了自己的光芒,盲目地追逐,以为是为了不被他抛远,然则,不过是强调了自己的道路,与他越离越远。
不该有如此远的距离啊,他们不该是朝著同一个方向前进的吗?
冥宇,我要和你说声抱歉,也许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当时没有适时阻止才造成的,你的身体也好,精神也罢,这种危险的演绎方式,我不该任由你的。
但我喊不了暂停,那时我的眼中,你是一名太出色的演员,所以我想看你绽放出炫目的光彩,想看你表现出最奇迹的一面,那是很可怕的精神负担,我应该料想到的,对你身体的伤害有多大,然而,我却无法停止自己的贪欲,在电影的要求上,我是走火入魔的,看过了最好的,无法再接受次等的,於是,只能一步步看你走入深渊。
无论如何,千万别死在片场啊,否则我会罪孽深重的!
冉轩扬话到这里,突然停下,认真地看著冥宇的脸,那张俊美白皙的脸庞上,被蚊子叮咬出了好几个小包,粉红粉红的一块一块,他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这脸明天要让化妆师如何崩溃,还无意识地用手抓挠著。
这麽一个瞬间,冉轩扬是有些什麽冲动的,冥宇白皙的脸庞在月光的照耀下,特别迷人,自己本来对他就是有欲望的,如此一来,更是没有了抵抗力。
然而,那晚突然而起的欲望还是被压抑了下来,事後很久,冉轩扬都没有明白那时究竟是踩上了哪个刹车,让一向忘乎所以的自己,竟只是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那张唇,随即用一个温柔的拥抱作为了完结。
也许正因为在意,所以无法一视同仁。他,是冥宇,自己动了心的人,和其他人不同,不可能招招手就上床,挥挥手就形同陌路。
那是一个最普通的拥抱,但却有著超过了友情的悸动,在心与心想贴的刹那,冉轩扬用难得的认真口气,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
这三个字蕴含了太多的意思,冥宇不知道他想表达的究竟是哪一层,是因为痴者拍摄的过程中没有阻止自己的出演方式?还是因为终将离自己远去感到抱歉?亦或者……只是单纯因为那一晚的出轨……
但不管是哪一层意思,对不起就只是对不起,没有後续,没有任何改变。
因此,冥宇只是默默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之前那朦胧意境下而起的欲望已经消失殆尽,更多的接触,只会让感伤加倍。
感伤什麽呢?又不是生离死别,爱情的终点,早在那天凌晨冉轩扬平静地说,我想我们不适合在一起时,就已经到来。
离开的时候,冉轩扬又恢复到了一贯的桀骜不驯,叼著烟,扯著无赖的笑,谩骂著何乐的不上路,解约金居然每年递增,没有便宜一分钱云云。冥宇也恢复到了一贯的冷漠,不再有任何情绪上的浮动,心静如水。
如果说,这会是他们分开前最後一次的碰面的话,那显然,过程和结果都不是他们内心深处所期望的。
将车驶入了影视基地,停在了冥宇的宾馆前,冉轩扬看著那颀长的身影慢慢在眼前消失,突然拿下叼著的烟,喊了一句,“喂,我大概会在三个月後出发,想要送我什麽礼物的话,记得赶早啊!否则要收也收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