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不合适?”
庄镇山问出这个问题却不要他回答,兀自接着说道,“长相、性格、家世,都是我和你妈仔细筛选过的。雁鸣,资源置换而已,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抗拒。即便你找了一个喜欢的人在一起,五年,十年,十五年后也不过就是凑在一起过日子罢了。”
庄雁鸣赞同他的观点,就像他和梁美云一样,彼时也是深爱过的两人,到了现在,表面上依旧恩爱有加,内里却早已是一团污糟。
庄雁鸣说:“我知道了。”
庄雁鸣的回答让庄镇山不够满意,他似乎想从庄雁鸣的口中听到更加值得信任的保证,于是便说:“结了婚稳定下来,我才放心把云山交到你的手上。”
庄雁鸣再一次回答:“好,我知道了。”
也许是因为在大儿子身上得出了这件事需要尽早安排,避免到了等他有了些许与家里对抗的能力的时候,再来考虑便会像现在这样困难重重的经验,所以庄昭炀刚满二十四岁,庄镇山就开始替他张罗相亲了。
庄雁鸣说:“等会儿吃饭,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有什么话等客人走了再说。”
“我这真的不是对不起我家莱莱吗?”
庄昭炀抓了抓头发,“哥,你帮帮我吧。”
庄雁鸣拍了拍庄昭炀的肩膀:“知道了,我去换衣服,你先下去。”
庄雁鸣答应他的事从来都会做到,庄昭炀愁眉略展,露出一个笑:“好。”
饭桌上,双方父母果然提起了小辈的婚事,陶春芝看庄昭炀的眼神已然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梁美云见状笑着说:“时雨刚从国外回来可能还有些不适应,昭炀,你空闲了多带时雨出去转转。”
庄昭炀闷头啃着螃蟹腿,听见梁美云的话也不应,庄雁鸣在桌下踢了他一脚,他才舍得放下筷子,抬起头来答了声“好”
。
罗时雨是个挺腼腆的小姑娘,一眼一眼地偷偷盯着庄昭炀瞧,庄昭炀注意到了,就一直躲避着她的视线,次数多了,罗时雨便不再看他,垂着头,安静地听着长辈们说话。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饭局结束时,陶春芝主动提出了让两个孩子加个联系方式。
庄昭炀磨磨蹭蹭地不肯拿出手机来,庄雁鸣又给了他一脚,他才调出二维码和罗时雨加上了好友。
不是庄雁鸣一定要逼庄昭炀做他不想做的事,而是庄镇山太好面子了,在这种场合,如果庄昭炀做出什么明显的害他丢脸的举动,免不了要挨一顿叱骂。
送走罗畊一家人,庄镇山点着庄昭炀的脑门警告他:“老罗是我多年的好友,你给我上点心。”
庄昭炀向庄雁鸣投来求助的目光,庄雁鸣便开口说了句:“我都还没结婚,您这么催着老二做什么?”
庄镇山看了他一眼:“我催不动你,就只能催这个能催动的。”
庄雁鸣听出了这句话里还有别的意味,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庄昭炀先炸了毛:“那您这算盘可算是要落空了,您也催不动我。”
“小兔崽子,你翅膀硬了是吧?!”
梁美云上来打圆场:“昭炀,你爸爸不是要你立刻就结婚,只是先接触看看。时雨多好一个小姑娘,我们两家知根知底……”
“知根知底?我看您是知道别人家资产有多少吧?”
庄昭炀毫无顾忌地发着脾气,庄雁鸣叹了口气,由着他和庄镇山吵了起来。
吵这一架并不会改变任何结果,但能把气撒出来,表明自己的态度那也是好的。
家里三个孩子,庄昭炀被养出这么副脾气秉性,庄雁鸣居功至伟。
自由这种奢侈的东西,庄雁鸣是没有的,正因为他没有,所以很希望两个弟弟多少能有点。
庄雁鸣在成年以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总要有人去承载庄镇山的期望,不是他就会是庄昭炀。
庄昭炀想去打篮球,可以,想学吉他,也可以,想逃课出去上网,偶尔可以,但学业不能落下。高中时为了耍帅学抽烟,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泡吧喝酒,庄雁鸣狠狠揍了他一顿,让他在医院里度过了那年的国庆黄金周。
在一种相对而言自由的环境下,庄昭炀长成了现在这样阳光开朗又善良的模样,老实说,庄雁鸣是满意的。
至于老三庄鑫烁,庄雁鸣也替他做了诸多的考虑。
庄雁鸣一开始以为把他从那个叫做丁家村的破落地方带出来,他会开心,可后来庄雁鸣发现,庄鑫烁得到父母对他的爱才会开心。
他不是庄镇山的亲生孩子,他渴望得到的家庭的温暖,这一生可能都是奢望,所以当庄镇山嫌他碍眼要送他出国时,庄雁鸣没有拦。
走出去,离开这里,能得到一点自由也好。
即便庄鑫烁误会他,怨恨他没有阻止父亲将他孤身一人丢在国外,庄雁鸣也什么都没解释,他没办法告诉对父母有着很深很重期待的弟弟,你是母亲偷情生下来的孩子,他们是真的不爱你。
压在庄雁鸣身上的东西太多了,他有很多次濒临窒息的时候。最痛苦最难熬的那段时间,他遇见了宋凌霄。
宋凌霄总是很温柔地对他笑,他笑起来时和孟归南很像。
庄雁鸣不敢出现在孟归南面前,却可以和宋凌霄聊他最私密的心事。
“好伟大的哥哥。”
宋凌霄说。
庄雁鸣对此不置可否。
他只是无奈,因为他已经是这样的一个人了,旁人眼中的优秀是重压之下的结果,并非是他想要变得优秀,从而获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
他认为自己和一株草,一棵树没有分别,无波无澜,欲望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