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毅看他犹自逞强,也清楚这不过是殷向北惯有的别扭性子罢了。此时对方伤重在身,自己倒是不必与他诸多计较。他将早已熬好的药水拿了过来,一手托起殷向北的头,一边轻声劝道,「来,把这喝了。」药,又是药……那浓郁的气味,黝黑的颜色,就好像一场噩梦似的让殷向北浑身都不舒服。「拿开!」殷向北额上渗出屡屡汗丝,他惊惧地看了药碗一眼,随即扭开了头。他不愿再回忆一次失去孩子的痛苦。他曾经满心以为韩毅原谅了自己,愿意为了他腹中的孩子与自己共同一道生活下去,所以他才那么放心地喝下了那一碗保胎药,孰料……对,他是一个阴阳人,他是魔教之主,他杀过许多人,做过许多坏事,带着魔教抗争正道,他该死,但是他腹中的孩子何其无辜?!他只不过也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享受一次夫妻之乐,天伦之乐罢了。为什么,上天已经作弄了他一次,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满腔痛苦冲撞在殷向北胸中,他无话可说,只有声声苦笑。「我知道你无法原谅我,不过也不要拿自己的身子出气,你的伤已经很重了,若是再不及时治疗,我也救不了你。」韩毅叹了一声,并非没有听到殷向北那满怀悲怆的苦笑。不得已之下,他只得强行掐住殷向北的下颌,将药水灌入对方口中。「呜呜……」由于身体过于虚弱,殷向北连韩毅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也反抗不了,只能被迫吞下了那些浓郁的药水。他愤怒地睁着眼,但很快就扯出一抹冷笑。韩毅还不知道这两年来他身体的变化。「情非得已,我也是希望你能早日好起来。」好不容易将药水灌给了殷向北,韩毅为自己逼于无奈地动粗向他道歉。殷向北此时却闷声不语,只是张着嘴轻喘,忽然,他的神色变得痛苦而纠结,额上的冷汗一阵阵地冒出。韩毅不解殷向北这番反应时为何,正在他诧异之时,只见殷向北喉头蠕动,面容扭曲,之前灌入他口中的药水竟被他吐了出来。因为是躺着,呕吐的时候也颇是不便,殷向北不时被回流的药水呛住,呛咳不止。韩毅见状只好扶了他的身子,奈何束缚住他双手的铁链却是让他无法完全坐起。大口大口的乌黑药汁从殷向北的口中不断呕出,床上也被弄得污秽一滩。直到殷向北将药水吐得差不多的时候,韩毅这才地替他擦拭了嘴角,扶他躺下。「怎会如此?」「哈……多亏了你当年那碗药,让我再也喝不下任何药水了。就算强迫我喝下去,我也会下意识地吐出来。」殷向北的神色淡然,他不经意地说了这句话,就好像话中的一切与自己无关。韩毅猛然一怔,替殷向北擦拭着嘴角的手也渐渐停了下来。他凝望着对方憔悴的神色,昔日对方的飞扬跋扈傲意风采早已寻不到丝毫痕迹,这张脸上只有冷酷的漠然以及无谓的绝望。韩毅的心中蓦然地怀念起了当年那个会破口大骂的殷向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低下了头,手轻轻抚上殷向北的面颊,缓缓摸到对方唇上。殷向北仍只是轻笑了一声,疲惫地闭上了双眼。「你走吧,我不想死前还要和你再有什么瓜葛。」「不行!我是来救你的!」韩毅定了定神,这才想起自己究竟是干什么而来的,当他得知殷向北未死之时,早就打定了一定要保全对方的念头。「救我?哈哈哈……韩毅,你难道真的相信他们不会杀我吗?你实在太天真了!」殷向北干涩地笑了起来,望着韩毅的眼里带着一丝嘲弄又带着一丝悲哀。「你现在救了我,不过是让我死得更惨罢了。还是说你其实是来找我报复的?区区一个孩子不能偿还我对你所做的一切,所以你还要让我吃到更多苦头才算?!」「并非如此!我……」孩子,区区一个孩子。要怎样的痛才能让曾经无比珍视他们孩子的殷向北说出这样的话。一直不曾消逝的愧疚与后悔在这一刻疯狂地滋长,韩毅的心猛然抽痛,一直痛到他无法再继续言语。好一会儿,他才有力气开口,「孙掌门乃是白道名宿,他已答应我不会轻易害你性命,只要你能……」「告诉他们,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