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关同学一天到晚梦见她惨死是个什么意思,就算不梦到甜甜的日常,也不至于夜夜如此血腥吧。
顾安宁自己是个不常做梦的,因此她很难想象关星河夜夜被这样的噩梦缠身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她没有再继续翻看剩下的几本日记,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书架上那排列整齐的心理学专业书籍。
就算她再怎么门外汉,也知道这样反反复复深陷同一个噩梦绝对不正常。
可问题是她那段时间无病无灾活蹦乱跳的,关星河到底在担忧什么?
所以说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知识来解决。
因此这天关星河回家时,看到顾安宁正捧着那本《梦的解析》埋头苦读,桌边的ipad放映着相关资料,她拿着时不时低头在纸上摘录记,专心致志地连关星河开门的动静都没听到。
这努力认真的模样,连关星河这个正儿八经的心理系研究生都要自愧不如。
“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了?”
“啊,你回来了。”
顾安宁这一天啃书简直啃的头昏脑涨,她平日里的世界充满了数字和公式,这还是头一回接触这种神叨叨的隐喻甚至神谕。
什么符号释梦法、密码法以及梦是自由浮现的意念……
心理学使人头秃。
她用敲了敲自己昏沉沉的脑袋,举着自己密密麻麻的记小声嘟囔:“这个好难啊。”
关星河简直哭笑不得:“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在这上面费神?你男朋友就是学这个的,问他岂不是更快?”
顾安宁算是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隔行如隔山,这一天的功夫没让她搞明白关星河的日记到底隐藏着什么,但至少让她知道了自己绝不是学心理的这块料。
“那……”
顾安宁舔了舔干的嘴唇,眼巴巴道,“那我有看不懂的,可以问你吗?”
关星河当年被顾安宁的补习虐的死去活来,这时颇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诡异感。
他倒了杯水递给顾安宁:“你问。”
“在心理学上,梦到一个人死亡意味着什么?”
“在心理学上,一个人做的梦不能单一而论,通常根据死亡者的身份、做梦者在梦中的自我情绪等条件,可以粗略分为典型的梦和非典型梦,这两种梦的分析方法截然不同。”
这番话听得顾安宁整个人晕晕乎乎,恍惚间觉得破解关同学日记的难度堪比证明哥德巴赫猜想,足以耗尽她毕生的精力。
关星河却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继续开口道:“解析梦境需要大量的专业知识和系统的学习,一两句话不足以概括。但如果你是想问日记本里的提到的梦,倒是不需要这么麻烦。”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顾安宁今天这一出是为了什么,归根究底,所有的源头还在那本突然被曝光的日记本上。
“我梦见的那些死亡,是潜意识里恐惧心理的投射。”
关星河的语调严肃而正经,仿佛他在讲的不过是课本上的一个例案分析,而非他曾经日日夜夜挥之不去的噩梦。
“这应该不难理解,死亡从来都和强烈的恐惧有关,因此它也象征着前所未有的巨大不幸。”
纵然顾安宁隐约知道这样的噩梦绝不会是什么好的象征,但关星河的这个解释还是让她心头一跳:“你恐惧什么?巨大的不幸,又是什么?”
“恐惧你的消失。”
剖析自己的内心本就是一件细碎而难看的事情,就好像有一束光突然照进阴暗潮湿无人知的角落里,有人大大咧咧走进来翻动着那些藏在心底最最隐秘的心思,随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天真而无辜地问道:“我怎么会消失呢?”
早在写下便利贴的那一刻,关星河就已经做好坦诚相告的心理准备,可真对上顾安宁那双明亮而不见阴霾的眼睛,他还是下意识避开了自己目光。
“我骗了你。答应过你的事情却没有做到,我害怕你会因此埋怨我、憎恶我、远离我。你永远不会消失,我恐惧的,是你在我的生命中消失。”
关星河的声音很轻,听在顾安宁的耳中却不亚于惊雷落地,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破碎的片段。
那是奶奶刚刚过世不久的时候,她曾是在她们家院子门口,冷冰冰对着关星河一字一句逼问: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你答应过,你会经常去医院,把奶奶的情况及时告诉我。”
“你答应过,我什么都不要担心,因为你会把一切都照顾好。”
……
当时的关星河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他潜意识里最害怕的场景终于成了现实,才让他不知所措地拿着锥刀在自己身上一刀一刀,划出鲜血淋漓的伤口。
那时的他是不是也曾暗自期待过,期待这不过只是一个更加逼真的噩梦,期待疼痛能让他醒来……
顾安宁只觉得浑身冰凉,手指在玻璃杯上留下青白的印记,她急切而慌张地看向关星河:“我不是,当时我太难受了,我没有埋怨你……”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着急。”
关星河见她急的连嘴唇都微微白,连忙开口道,“那是我当时自以为的想法,等后来系统学习相关知识后,才知道析梦需要联系个人的经历背景,而这些梦折射出的,其实是真正的病原。说起来你是不是只看了我高中时候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