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口吻淡淡,听在耳里却森冷可怖,兰姑娘不由出了一背的冷汗。
想到自己从人人捧着的亲王宠妾,沦落为阶下囚,她忽觉悲愤交加,仿佛自己还是那个声色坊里任人鱼肉的下等人。兜兜转转,费尽了心机,竟而又回到了原地。
她双膝一软,瘫坐在地,哀哭叫骂,双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顾思杳立在一旁,不言不语,静看她撒泼的癫态。除却姜红菱,别的女人心事如何,感受怎样,他丝毫也不放在心上。
兰姑娘一时叫骂齐王,一时哀哭自己身世,闹了半晌,筋疲力竭方才渐渐停了下来。
顾思杳冷眼旁观,这方说了一句:“疯够了?那便说话罢。”
兰姑娘忽然抬头,冷凝着他,狞笑道:“世子想从我嘴里撬出东西来,那也没什么不可以。我和世子合作,但世子也须得与我些好处。不然,任凭世子要杀要剐,我兰馨烂命一条,没什么可怕的。”
顾思杳这方晓得,原来她闺名兰馨,又问道:“你要什么好处?”
兰馨说道:“我要一万两银子,连同一份良家籍。”
这所谓良家籍,乃是本朝户籍下女子的出身凭证,用以区分良家女与入了贱籍的女子,比如为婢为妾为娼,皆不在其列。女子若非良家,身份上自是跌了一等,即便出嫁也不能为人正室。这兰馨既出身于声色坊,又是齐王的侍妾,自然并非良家。
顾思杳心中盘算了一回,良家籍不算什么难事,无过是找些门路替她办了便是,只是那一万两银子,未免有些漫天要价。
他当下说道:“你如今在本世子手中,我为何要同你谈条件?”
兰馨昂起下巴,看着顾思杳,眸中泛着异样的神采:“容嫔娘娘,不是好死的。”
顾思杳听她突然提及容嫔,大感意外。
容嫔是毓王的生母,早年受柳贵妃构陷,戴罪而亡。然而这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其时齐王也不过是个懵懂孩童,这兰馨更是年幼,顾思杳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顾思杳心念飞转,口中说道:“容嫔是玩弄巫蛊,祸乱宫廷,被当今皇上下旨自缢而亡,谁不知道?”
兰馨笑道:“我便是知道,容嫔娘娘不是自缢而死。她死前,原是找到了证据自证清白的,只是被柳贵妃抢先下手,害死了她。”
顾思杳听闻此讯,当真吃惊不小。容嫔戴罪而亡,方才致使毓王自幼不受上宠,几乎流放于外。毓王与他虽都猜此事必有蹊跷,却只是苦无证据。此事若有转机,那于宫廷局势,必是大有震动。
他双眉一挑,沉声问道:“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有证据?”
兰馨杏眼一翻,娇媚笑道:“有如何,没有又如何,横竖不是我的事。世子若然答应了我的条件,我才帮得上忙呢。”
顾思杳原本只想从她口中挖出些齐王沉溺酒色、荒唐跋扈的事迹来,不想竟而爆出了这样大的消息。与此相较,兰馨所提的两个条件便什么也不算了。
他当即答应道:“一万两银子,并一份良家籍,这不算什么。”
兰馨说道:“我是被你们这些男人弄怕了,不把东西送来,我是不会说的。待这两样备齐了,你还要送我到安全去处,不然休想从我嘴里听到一个字!”
顾思杳看着她,颔首道:“你倒是聪明,很会利用手中的筹码。”
兰馨笑道:“你们这些所谓的贵人,我是见多了,面上衣冠楚楚,骨子里虚伪造作,说过的话,转过脸便可不认的。我吃过的亏已是太多了,不得不小心些。”
说着,她四下看了一眼,颇为嫌弃道:“我不要在这地牢里住着,与我一间上房。我心情不好时,什么也想不起来。”
顾思杳剑眉微扬,冷声道:“别得寸进尺,若非你还有那么几分价值,但凭你做下的事情,我便想你立刻就死。”
丢下这一句,他转身就要出门。
兰馨又是委屈又感愤慨,冲着他背影厉声喝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爷,凭什么如今却要我一个弱女子来承受你的报复?!”
顾思杳本已踏出门外,听到这一句,又回首道:“你也不过是为了你的荣华富贵。”
言罢,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