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提醒灾民已经来不及,富户尚且能逃出九江郡,躲避灾难。但是普通庄户,身无多少银两,靠着田地吃饭,若发生干旱蝗灾。于他们而言,便相当于,剥夺了耐以生存的根本……除非朝廷大力赈灾,修建沟渠,可是如今九江郡郡守,贪得无厌,赈灾银两定不会落到灾民身上。”
凤明奕直起身子,对着她长长一揖,他的声音带了丝愧色:“妻主,普天之下,央央民众,皆是我子民。如今九江将有大灾难,子彻万不能私自离开……倘若你信我……”
谢琼暖一个闪身,快速的把他扶了起来,她似乎早有所料,神色坦然的看向他,温声笑道:“阿奕,方才看你对我作揖,忽然想起,你我二人,尚没有真正成亲,拜天地。倘若这次天灾人祸过后,天下平定,你可许我一场旷世婚宴?”
“好!”
他的回答铿锵有力、声定意坚,她的目光水光潋滟,艳艳含情。
凤明奕恍然觉得,自己应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哥儿。
他的妻主,轻描淡写的告诉他,她支持他,不管将来又将面临多大的麻烦。
十万大军到达九江郡的时候,已过半月。
蝗灾如谢琼暖所料想的一般如期而至,真正的灾难刚刚开始。
谢琼暖站在高高的崂山脚下,看着山下落水村的良田遭遇蝗虫过境,放眼望去,庄稼地里一片狼藉。
有那相熟的村人,抱着尚未糟蹋的秧苗,哭的溃不成军。
满地荒芜,庄户人家靠田吃饭,倘若庄稼毁了,便什么也毁了。
落水村的村人们,连小哥儿也跟着跑到地里。
他们抱着枯黄的土块儿哭,那哭声一声越过一声,透着灭顶的绝望。
离开?他们身无分文,能走到哪儿去?这些普通的村人大多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松花镇,他们离开便意味着是流民,从此一无所有。没有田地,没有银子,没有技能……
他们只能守着自己的地,守着奇迹……
蝗灾过后的第一天,松花镇乃至周围方圆百里的富户,这才意识到事态不对,眼看着地里将再没有产出,纷纷卷起包袱,逃荒到别的郡县。
可九江郡人口众多,平民无数……他们怎么逃?
谢琼暖与祝明奕一并现在山脚。
这日的春风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暖,她二人携手看着眼前的惨状,耳边传来山下阵阵痛哭之声,脸上神色莫名。
谢琼暖脸上慵懒的笑容收敛的一干二净,她视力极好。
隔的如此远她看见祝铁柱趴在她自己的土地上,热泪盈眶。
她看见祝大娃变得更为干瘦身板,唇干裂开来,再没了往日的天真无邪。
她甚至看见了祝百盛,她跪在地上,嘴里神神叨叨,向天祈雨,脸上却挂着明晃晃的绝望。
……
谢琼暖忽觉自己无波无澜的心颤动了下,她以为自己经历过末世,生离死别,天灾人祸,早已经不能让她有任何触动。
然而今天……她恍然发觉,自己竟然有颗悲天悯人的心。
凤明奕要行动了,他是大凤朝万民敬仰的太子殿下,自那日谈话后,他理智的做出了最正确的救灾策略。
与其等饿殍遍野,良民□□。倒不如直接带兵攻下九江,大开粮仓,带着灾民一并休养生息。
“明奕,你去吧,我留下!”
谢琼暖眼睛微眯,她的眼神定在山下,声定意坚。
祝明奕诧异的侧过头,他黑紫色的眸子定定的看向她莹白色的侧脸。
“不可,琼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