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辩论通常注重发言的逻辑,而不是双方的交锋,除了poi质询环节之外正反方几乎没啥交集。在这点上,英辩和华辩“自由辩论”
环节时那种恨不得把对方吃了的唇枪舌战大不相同。
而所谓poi,即potofterest,通俗来说,就是在我方发言的七分钟里,对方任意选手可以提出质疑,打断我方发言,并要求对质疑做出回应。
正规的英辩比赛,要么是可以提前准备资料,在现场抽签决定正反方的上下院;要么是直接现场公布议题,准备个十几二十分钟就登场。这样会非常挑战选手能力。
宋明晓想,既然稿子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也许去尝试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就当个可以背稿的演讲表演赛——自己这么稀烂的人生、社恐的性格,偶尔也要从突破舒适圈挑战一下自我吧?
等赵霏霏把宋明晓拉进辩论的群,宋明晓果然发现这个群气氛祥和,佛得一批,大佬们各自顶着各自的昵称头像做自己的事情。群文件里八篇辩论稿安静地躺在文件夹里,打开稿子,里面什么时候质询,开始和结束的时间都卡得清清楚楚。
宋明晓担任正方下院一辩,快乐地收了自己的稿子开始背,不禁感慨:
这群人不愧是外院英语系的专业团队,外院的希望不只蒋越啊有木有!
宋明晓和那位只看绩点的女生合作地十分愉快,或者说俩人根本没啥交集。比赛前前两天,宋明晓把稿子已经背得滚瓜乱熟,闲来无事在群里看起了各位的昵称。
“王者归来”
,这名字可还真够中二的,就应该让这位正主和蒋越pk争夺外院bkg之王。宋明晓笑着在心中吐槽。
不过他很快笑不出来了。正是比赛那天,他穿着借来的西装坐在辩手席上,八字摆放的辩手席上,反方与他正对的位置上坐着的人是蒋越,手腕上带着的江诗丹顿手表闪瞎了他的钛合金狗眼。
那时宋明晓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诗: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现在“江月”
在此,宋明晓觉得自己被后浪狠狠地拍在了冰凉的沙滩上。
我的心理阴影就是你
英国议会制辩论,环境优雅,西装革履,加上公开赛舞台打光——很容易给辩手一种我辈精英、尔等台下终为凡人的错觉。
只有宋明晓坐立难安,觉得自己颠簸在一个巨大的迪斯科转盘上,中心的蒋越气定神闲,正看着他像一个小丑一样手舞足蹈。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玻璃心,但是当这种情况真真切切发生在他眼前的时候,这种情绪仿佛是紧张的作料,把咸鱼一样的自己放在砧板上腌制入味。
他就该是个台下的凡人!蒋越的目光越在他身上锁定,宋明晓的后悔情绪就越像破裂的水管一样往外涌。从润物无声,到不尽长江滚滚来,他简直是、后悔至极!
如果早知道蒋越是他的对手,他打死也不会答应来这场比赛。
他害怕蒋越,害怕中夹着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嫉妒,嫉妒中又有着一点感慨自己无能的不甘,不甘到无能为力又有种自暴自弃的自我轻贱。
他拿着笔的手微微发抖。
穿着ol套裙的主持人小姐姐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上台,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鞠躬,用英语感谢大家的到来。然后介绍今天的辩论主题,热场,底下的观众发出热烈但克制的掌声。
舞台上的灯光迎面打下来,连带着单反相机的快门声,把所有感官放大——
宋明晓觉得自己的心跳像鼓声一样,通过骨传导清晰地传入自己的耳膜。
明明是平光镜的镜片,但礼堂内的观众他仿佛都看不太清了,唯有蒋越那张脸无比清晰,和大半年前,他在阶梯教室里偷拍的那张照片上的五官合二为一。
说来这个眼镜还是室友周吴正让他带上的。宋明晓在正式表演赛的前一天晚上突然陷入焦虑,在二十多平米的寝室内走来走去,发疯程度活像个末路的囚徒。
“我当时真不该接这个表演赛。”
宋明晓抓着自己的头发说。
周吴正闻言,放下手机。突然一个一百八十斤的胖子从床上蹦下来,宋明晓还没适应过来地面的震颤,只见周吴正已经把头埋进衣柜,在一群polo衫和格子衫中发出翻箱倒柜的巨响。
五分钟后周吴正探出脑袋,把手中的一副金边眼镜递给宋明晓。
“这是啥?”
“戴上它。”
周吴正摆出一个义正辞严而任重道远的表情,“这样哪怕你的眼神露怯,在别人看来,也是充满杀气的!辩论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杀气!”
宋明晓大惊:“兄台何出此言?”
“上次发传单宣传乐团,我本来想着戴个眼镜能‘斯文败类’一点,结果有两个小姐姐被我吓到了,说我的眼神有杀气。”
周吴正欲哭无泪,“宋哥啊,下次我再去文化广场宣发,求求你跟着我去吧……”
宋明晓一边点头一边戴上眼镜,心想你那是用力过猛,而我即使戴上眼镜也发不出力来。
刚把眼镜腿折开,周吴正突然一把夺回来:“桥豆麻袋!”
一扭脖子,“魏远浩在吗?帮个忙!”
魏远浩从床帘里伸出手比个耶。
“把你当时组电脑的锤子钳子凿子斧子拿出来,给宋哥把眼镜腿往里别一别,宋哥头小,怕戴不住!”
只听见咚地一声魏远浩又躺了回去:“你当眼镜是机床上的模件啊,那玩意儿精细着呢!还有,我组电脑用不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