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锐问道。
“可能……出城吧!”
枣槐叔想了下,道。
“小乱避城,大乱避乡。这次依我看,恐怕是大乱……按说,是该出城……不过,”
方锐皱眉:“这般年景,出城也未必好过。”
“那也是一条路啊!”
枣槐叔苦笑:“……形势紧急,万一拉壮丁,我倒是不怕,可还有阿槐……我家大娃生死未卜,总不能连阿槐也……”
“我总要给老孙家留下个香火……”
“再说,县城一旦被攻破,最乱的时候……”
枣槐叔喃喃说着,既是在理清思绪,也是在询问方锐意见——他来确认消息,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此了。
“也是。”
方锐思索了一下,颔道:“这也算是一条死中求活的出路了。出城躲三五天,十天半月……运气好,等城中安定了,再回来,也就没事了。”
他没说,‘让枣槐叔一家留下,给予庇护’的话。
倒不是看护不住,而是:其他问题太多了。
比如:
想要照看,必须离得近一些,可枣槐叔家离得不算太近……难道,让他们一家住过来?
就算勉强挤在一起,吃饭怎么办?枣槐叔家连麦糠没有少有,方家的主食,却是吃棒子面……
这怎么处理?就算接济枣槐叔家麦糠,面子上都不好看……那么,要不要一起吃?
还有,可能暴露的秘密,比如真正实力……
……
总之,庇护二字,说着容易,可其中牵扯,实在太多了。
方锐有仇必报,有恩必还,这不假。可恩情,也分大恩、小恩……
说到底,枣槐叔一家,也不过在宋大山一事上说了句话的情分……为此,他接济些粮食,就是极限。
再多,就过度了。
方锐不是圣母,不可能普度众生……有些事情,强行去做,是给自己添麻烦,对枣槐叔家也不好。
虽然枣槐叔家不太可能是忘恩负义的人,可真要大包大揽,一切安排好,再养出惯性……
人心易变,恩大成仇、升米恩,斗米仇,谁又说得准呢?
‘人啊,除了夫妻至亲,还是保持一定距离的好,给自己退路,也是给别人余地……’方锐暗道。
“希望如此,能如锐哥儿你说的那般,躲过去吧!”
枣槐叔苦笑着起身:“那行,谢过锐哥儿了,我这就走了……”
“还有……锐哥儿,你家对我家的恩情,我记着……谢过了!”
他不是个习惯将恩情‘诉诸于口’这次,可这次,可能一去无回,再无相见,这句道谢已经是仅能做的了。
“枣槐叔,等下!”
方锐突然叫住枣槐叔,去了里屋,很快手中拿着个麻布袋返回:“这是二十斤麦糠……还是那句话:就当借的,等年景好了,再还就是!”
不是他不舍得更多,而是:二十斤麦糠,就是极限,再多,就不是帮人,而是害人了。
“锐哥儿,我……”
枣槐叔还想说什么。
“收下吧!”
方锐将麻布袋交到枣槐叔的手中,按住,恳切道:“枣槐叔,别的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一路平安……”
“只有一点:如果要出城,就尽快!否则,迟则生变……拖延久了,出城恐怕都不容易了。”
枣槐叔最终还是收下了,走之前,硬是磕了个头,方锐拦都拦不住,说是替阿槐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