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一轮火红的圆日掩映在西边群山间,橙红色的余晖渲染半边天空,跨过千山万水,越过斑驳的黄泥墙头,打落在院子中的石桌上。
于是,落日与晚霞一同被盛进酒壶,倒入碗中。
“那位斩杀老虎帮帮主崇季虎、野狼帮帮主段狼,为民除害的好汉,我是敬佩的,恨不能相见,亲手敬此人一碗!”
江平安遗憾叹息。
“是啊,那必是一位潇洒不羁、快意恩仇的英雄好汉。”
方锐深以为然地点头,举起酒碗:“不说这个了……来来来,江兄,喝酒!”
砰!
他和江平安碰了下碗,心下暗道:‘我这就当你敬过了。’
“好酒!”
江平安一饮而尽,将落日与晚霞一同饮进了肚子,‘哈’地长长吐出口气,捻起一颗茴香豆,在嘴中慢慢嚼着。
他说起了如今城中局势,神色欣然:“义军抄家大户……放粮救济……分田……如今,城中已是彻底安定下来了啊!”
‘江兄此人,是极有趣的。’方锐暗忖道。
以往,官府烂到了骨子里,江平安和光同尘,随大流捞外快、油水,却也有着心中底线,不去做大奸大恶之事;
太平贼围城,城中混乱,老弱遭难,如儿子牛墩一般年龄的孩子惨死,江平安喝得大醉时,会指着心窝子说‘看着窝心’;
如今,义军掌控常山城,要下面人执行‘好政策’,江平安也会精神抖擞,全力配合施行下去,宁可自己受累一些。
这不是一个话本上的英雄,道德圣人,更不是什么小人,只是现实中,一个鲜活、有着自己道德底线的人。
也正因为这份真实,长久相处,方锐才会将他当成真正的朋友。
“是啊!”
方锐端起酒碗,小口咂着酒,附和道:“这些日子,城中是安定不少。”
这就很讽刺,所谓的‘太平贼’主政,竟然比以往虞国官府治理得还要好。
至于老虎帮之类?
那些东西,就如阳光之下的阴影,什么时候都不能根除……不说这个世道,就说方锐前世,不也是么?
这些东西不提也罢。
两人闲聊着,方锐突然问道:“江兄,你可见过那位玄通大将军,此人如何?可如外面传闻的那般,身高八尺,五大三粗?”
“这个……我还没真见过。”
江平安摇头:“如我这般捕快,虽说是脱离了底层衙役,可面对玄通大将军那般人物,还是没有靠上去的资格,当然,远远看上一眼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近几日,玄通大将军都没出现,问别人也没消息……”
“按说,这般时候,那位玄通大将军应该多多露面,稳定城中人心才对……可一连几日不见人,这就有些奇怪了。”
方锐皱眉道。
“是啊,我也是这般想着,最好出面稳定人心的……还有,抄家的大户,我本以为,林家会是第一个的。”
“毕竟,杀猴儆鸡,拿林家开刀,城中其它大户都会老实……”
“可没想到,”
江平安脸上也是惊奇:“到了现在,其它大户已经抄得差不多了,反倒是林家,一直还好好的……”
“是有古怪。”
方锐听着这些,眼睛眯起,送到嘴边的酒碗蓦然一顿:‘那位玄通大将军不出现,是有什么苦衷?还是说,根本就不在常山城?!’
‘老爹也去执行了什么秘密任务,藏得严严实实,保密性极高,连我这般家人,都见一面而不可得……如果在常山城的话,不至于如此……’
‘所以,老爹多半不在城中了……是跟着那位玄通大将军,一同离开了?!’
‘可不在常山城,又能去哪?’
想到这里,方锐脑海中,陡然闪过一道灵光:‘莫不是,去了其它县城,诈城去了?’
‘是了,这还真有可能!’
方锐一念至此,思路顿时开阔:‘太平贼攻破常山城,得到县尊印信,乃至收拢几个降官都不成问题……如此一来,伪装成常山城溃兵求援,诈城……再联合别地的贼军,还真有不小成事的可能!’
‘甚至,趁着虞国官府没反应过来,兵贵神,故技重施,势如破竹都不是不可能……’
与此相比,铲除常山城林家,确实就没有那般亟需了。
‘好算计啊!’
方锐越想,越是觉得就是这般。
他前世,可是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想象天马行空,不拘泥于一城一地,什么都敢想敢猜。
如此一来,反而有时候更可能触及真相。
“方兄弟怎么了,想什么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