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他正在外边跑,忽而就这样受了一场刑,打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几乎以为骨肉碎尽,几乎死在野地里的时候,他忽而长长了一截,也会飞了。
后来他便知道,这磨难是同他的力量挂钩的。
先前他也极畏惧这上天惩罚,听闻玄武龟甲可做防御之盾,便闯入神隐林夺了来,本想自己可以少受些苦楚。
不过此刻,此刻。
他张开眼睛,瞳仁内倒影出翻滚的那灰色巨眼,没甚表情地同它对视着,抬起下颌,以额头抵住了那束光,像是在帮它瞄准。
最好将他劈成齑粉。
如果有幸没死,他非常想翻天覆地,生杀予夺。
想破谁的门,便破谁的门。伸伸指头,把蓝袍狗碾成粉末。
还要半夜里掀开帘子,擦干净灵石的脸,问她为何随便给狗碰。
窗外雷声大作。
灵尘子不知为何忽然跪倒在地上,苏倾既得脱身,余光瞥见搁在桌上玄武的卜甲上面金光闪烁,蕴生文字,心下一惊。
难怪这样大的阵仗,原来是廿一的劫数到了。
她望着那龟甲,心内慌了片刻,马上镇定起来:见到他的时候,他已长成,必是安然度过此次劫数。
但是……
不知是不是今日被灵尘子刺激,她对此处越发不喜欢,心内惶然越来越严重,能让她感到安慰的,唯独还未长成的、稚气跳脱的邪神。
喘息着低下头去,胸前圆环仍然是满满的蓝。
她抚摸着上面刻度,从前还有个奔头,如今却不知道等待着她的是什么,如果她再这样等待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如果……
她在片片雷声中凝了眼眸,如果死了呢?
先前几次小世界,都是逆天改命后寿终正寝,死后方离开现有的世界。
她本不是灵石,这也不是她的世界,如果身殒,能不能离开此地?
敬德五年,混战,国内死三万万人……
“吱呀——”
寝殿的门轰然打开。
花田里满地花叶摇动,被乱风吹得哗哗作响,宛如人界暴风雨来临的前期。
天色沉沉,恶风贴地呼啸。
一阵细小的风划过廿一耳畔,他嗅到熟悉的气味,一根配带“倏”
卷住了他的细窄的腰,猛地收紧。
邪神睁开眼,灵石娘娘正垂袖站在他悬着前方,仰头看着他,她双目漆黑,头一回耀似寒星,唇上一点轻红。
长长的衣带似有生命般从她身后钻出,在空中飘荡着,另一段在他腰间打了几转,他小猫似的低头看,毛手毛脚地乱解着:“你敢栓我。”
“廿一,下来吧。”
灵石启唇,声线温柔,用的是隔空传音,天地同响,草木受了振动,沙沙抖动。
衣带猛地向下一拽,风筝收线一般,将他一把拉下来。
刀子似的烈风贴着颊刮过去,下一刻,香风萦绕,他被人扬袖拢进一个温软的怀抱,眼睫贴住了她的纱衣,眨动了两下,他从未让人这样抱过,登时有些发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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