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蔓在轿中思量许久,她自幼在府外过活,入了这秦家大宅,便再不能够如从前那般行事了。
“五小姐,大太太、二小姐在正厢房里头吃茶,这就替你通报去。”
李妈在轿外应了声,如蔓掀起帘子一角,只见李妈使了个眼色,便有两名丫鬟碎步地跟了去。
秦府是完全陌生的景致,高墙环绕,便隔出了这么个繁华而黯淡的世界来。
娘亲过世前,自知大限将至,便将这是十几年来憋在肚子里的话儿,都说给了女儿。
如蔓非但不是没有爹,而这突如其来的父亲,却让她生受不起,在这十一年的人生里头,再没有比这更令她无措的事情了。
她的爹爹,正是这临安城秦府的男主人,秦正德。
“有劳李妈妈。”
如蔓端正了姿态,一下了轿,便有丫鬟搀扶,那回廊上玩闹的小丫头们,都聚在柱子后儿,仔细打量着这位陌生的小姐。
说起李妈妈,又哪里是甚么远房表姨,却是那秦府大太太的门头上李管家的内人,在秦府做活很有些年头了。
柳娘子出身微贱,入不得府,那秦老爷也不是个没情谊的主儿,每年差着下人私下里接济她们母女俩,这旧账子,如蔓也是刚刚知晓。
她只微抬了眼,正厢房的院落宽敞雅致,只算大小,少说也顶四个柳家小院。
“是五丫头来了么,快些进来罢!”
李妈掀开棉布帘子,如蔓遂进了屋,只觉一股暖气儿扑面,说话那妇人身着淡黄色的裙袄,袖口缀着一圈锦毛,托着手炉,笑吟吟地望着她。
“见过大太太。”
如蔓纤腰一盈,冲着那妇人见了礼,虽是穿得素淡些,可那举手投足间,却自有风骨。
李妈恭敬地退下,心下遂道,到底是根子是秦府的,那气度也带着样儿,这五小姐不简单。
“打瞧进去的,怎地又来了个小姐?”
那回廊里头儿玩闹的丫鬟,都丢下方才逗鸟的玩意儿,偷偷议论一番。
“我听周姨娘房里头儿传出来的,这五小姐原是老爷在外私养的。”
一套红绸衫的丫鬟,将声音压低了,瞥着屋内道。
“红玉,就属你道儿多,白的污蔑人家女子。”
身量稍高的大丫鬟,指尖将红玉的眉心一戳,啐了一口道。
“锦娥姐,白眉赤眼儿的,若是乱嚼舌根子,便教我出了大太太房门去。”
红玉双手叉腰,鼓起腮帮子道。
“小蹄子,谁不知你巴巴望着到四姨娘房里头儿去?也好整日瞧着三哥儿…”
锦娥掩着帕子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