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蔓如何不明白,当日之事,除却紫儿和自家,再没旁人见到了。
而那紫儿因着犯了错儿,避着还来不及的,钱婆是个聪明的,怎会傻到去撞那刀口上头了。
墨书搬来了一摞崭新书本子,整齐地摆到那书架上,墨画却是端来一盆春海棠,红艳艳地搁在了木制窗台上。
“这花开的很好。”
如蔓轻嗅了,墨画便说,“这是三姨娘吩咐布置的,说小姐的书舍,自然要雅致一些。”
“劳三姨娘费心。”
如蔓收了手,天底下没有白消受人情的好事了,那三姨娘不知作何想法。
她不过一个庶出的五小姐,凭哪里,断是用不着她花费心思的。
这几日来,安夫子并不教她书本上的东西。
头一课,就是让墨书、墨画陪她到翠竹林里观竹。
如蔓满腹疑惑,却又不敢相问,便在竹林里穿行了一个时辰,将那高矮错落的翠竹,根根瞧了个遍。
回到书舍,却见安夫子正兀自看书,见她进来,也不多言,只教她拿了一张空白纸签坐了。
安夫子面容很静,也很净,这是如蔓对他最深的印象了。
他并非不苟言笑,相反,时常将温雅的笑挂在脸上,可如蔓却觉得,既是他笑了,也仍是拒人千里之外,说不出的疏落。
她从心底里是三分敬、三分怕,还留有几分揣测。
“将你方才所见,诸于笔端。”
安夫子面对了如蔓坐下,拉开了距离。
墨书研磨,墨画铺纸,如蔓拿起笔,只问,“夫子是要我写字,还是作画?”
“舒你心意,不必拘泥形势,你尽管动笔便是了。”
安夫子笑的温和,眉眼一过,就捧起书来看。
如蔓遂提了笔,思索片刻,转头瞧见风吹竹影动,心下一转,方书了起来。
安子卿见对面儿的小儿,略歪了头,发髻垂下了一缕丝绦,柔顺地卷在肩头上。
白皙的小手将毛笔一握,神色认真,两颊似有一抹淡淡的红晕,透着年轻女子玲珑的气息。
他顿了顿,继续埋头于书中。
只闻毛笔和纸张婆娑,沙沙作响。
良久,安夫子缓缓拿过纸签,但见上头只有一句诗文:只缘身在此山中。
他眉眼一弯,终是点点头道,“悟性很好,只是繁琐了。”
如蔓抬头问他,他遂挽袖将毛笔一握,挥毫将中间儿的几个字勾掉了,便只剩下:身在此中。
“万物理法,皆不过此四字尔,治学亦如是。”
安夫子合上书册,转身问,“你可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