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留都云谏僵困在床上,浑身如万把刀戟刺穿,剧痛难忍却怎么不出一点声音。熟悉的疼痛与无助灌注全身,让他仿佛重回多年前的帝都医院,再次做回那个被困囚在病房里的医学药人。
不过,他可不愿意再被困在这里!
冷白的灯光下,那双眸子猛然爆出莫名的光,右眼下那枚以往暧昧娇滴的胭脂痣被汗水浸湿,染上些许不凡的韧劲儿。
在一声如濒死野兽的嘶哑低吼声中,男人的左手微颤着从被子下面抽出来,咬紧牙关将胸前的珍珠胸针一把扯下,紧紧把锐利的边角攥在手心。
半晌,紧闭的病房门被从内侧打开,一个年轻男人包着纱布的手扶着墙慢慢走出来,背对着监控设备,高大的身影略微晃颤躬身似乎强忍着某种疼痛,向走廊的出口踉跄着走去。
身侧垂下的左手紧紧攥成拳,手背上的针孔不断冒出小血珠,指缝中也不停有血红渗出,幽黑的走廊里鲜红血迹蜿蜒成路,让人简直触目惊心。
在监控室调看监控的几人眉头紧皱,看到监控中男人扶墙出走这幕时呼吸一窒。他居然会自己悄悄离开医院,对此所有人都有些难以置信。
一个刚从急诊室推出来、身体极其虚弱的男人,这样做的目的在哪里?从他的衣着可以看出并非付不上钱,更何况肇事者也会适当支付医疗费,总不会让他自己掏腰包。
难道他一心寻死?负责照看都云谏的小护士冷不丁地说了句,吓了许白焰一跳。但他不像是个要死要活的人啊……许白焰总也想不明白。
之前只以为是都云谏不愿直面病情所以才不来医院,现在看来,或许是他对医院有什么心理阴影。这阴影深到就算病情加剧,就算生意外情况危重,他也不愿意在医院呆上半天,拼上所有都要离开这里……
不过现在的问题不是想他为啥离开,而是他究竟去了哪里?
许白焰并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体情况,一想到他倚靠在自己怀里的那副濒死模样就忍不住慌,万一他耽误了治疗死掉了怎么办?
因为床位紧张,多人间的床位早已经用光,都云谏直接推进了一间前一天才被清空的vip单人间,没有同病房病友了解任何信息,所以许白焰也只有调看监控,想要现都云谏究竟往哪里去了。
一个一眼就看得出来身体不行的男人若是被好心人现了,应该会联系医生把他弄回来,许白焰迫切地想要在监控里现这一幕,只可惜有人确实眼瞅着男人状态不对,但也只是眼神来回扫视观察,最多不过上前随口问问,而都云谏略微勾唇似乎说了什么,那些人也就将信将疑地直接退开让他走了。
毕竟没有人会觍着脸上去硬要帮忙的。
监控像素感人,许白焰却知道这个几乎糊成马赛克的人究竟对那些人说了些什么,他一定又是语气软软地回复说他还好,他没事,不用担心。如此居然也让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医院大楼口。
光线有些强导致画面过分曝光,但许白焰还是隐约看见他的眼神往大楼内侧的角落瞅了几眼,似乎想要走过去,但身形晃晃悠悠地站不住便只能作罢,随后男人就走出了监控,再没了影儿。
他会去哪里呢?为了加快效率,许白焰商量着和保安分区域调看监控,护士小张却在此时抱着一碟检验报告覆在他耳边说:
“许医生,咱们科室的心电图仪器好像坏了,我已经把备用的换上了,等下你记得跟赵姐说维修的事。”
“怎么会呢?上周才检验过一切良好啊?”
许白焰双眼紧盯着屏幕,心不在焉地仓促答道。
“但是刚刚在给都先生做检查的时候,显示结果很奇怪……”
小张把检验报告递给许白焰,“心率平均2oo,血压值是17o,体温显示3oc……”
小张一连说了几个远远不同于正常值的数字,然后在许白焰蓦然转过来的严肃注视下语气略显停顿。
平日里经常是笑容满面的许白焰早早的就有了眼角细纹,乍然严肃起来,科室里的伙伴们还有点不太习惯。
“尤其是这个心脏彩……”
小张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便将心脏彩图从资料堆里翻出来放在表面,指给许白焰看。
心脏彩是唯一能动态显示心腔内结构、血流、心脏搏动的重要仪器。通过心脏彩可以非常直观地了解病人的心功能是否存在问题,但在这一张图的心脏状态却显然不同,整颗心脏朦朦胧胧得仿佛笼上墨色薄纱,连最基本的心脏构造都看不仔细……
“应该是机器故障导致的……”
几十万的仪器……许白焰思前想后也只能想到这个可能。刚把检验单整理放在值班室他座位下的抽屉里,监控室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是看见了都云谏。
许白焰小跑过去,就透过模糊的监控录像现了都云谏,他被纱布包裹着的右手僵硬地支棱在腿边,血迹斑斑的左手丝毫不避讳地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走了。
车开走了,这偌大的江宁市自己又怎么能知道他会去哪呢?在保安的提醒下,许白焰才慌忙掏出手机和警察商量监控寻人的事,得到回应后他稍稍放下心,面色无措地呆站了半天,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监控里那辆车开走的方向是城东,而九溪名邸就在城东的辽河公园……说不定都云谏会为了方便直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