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除开聿然知晓,另一个就是温沪远。
年轻气盛的赵聿生,对这位恩师以及领航人也有知无不言的时候,倾诉多过聆听,言毕再等对方指点迷津。
彼时赵话及此,其实只想在亡母的故友面前缅怀一下她。温沪远的重点却拎偏了,他点拨赵,门第观念在他看来一直不可取。
“婚姻是道辩证看待的实践题。完全照着大道理大教条走,是出不了结果的。千万张床躺出千万对夫妻,各个关起门来都不一样。嫁娶门第还是嫁娶感情,看自己选择了。”
自恃的小赵:“我是不会娶门第的。”
温沪远冲他摇头,走路别总把下颌昂太高,道上处处是缺了盖的窨井。
孙泠组织诸位来一楼的草坪院汇合,借着吃酒讲张(1)的由头,征询些关于公司建设的意见建议。
大到冠力小去申城说到底还是老派的统管风格,和温童实习过的由年轻血液聚合的工作室不同,官腔还是有的,多半时间大家都挺收着,也就这种时刻会松泛些,玩玩桌游打打扑克。
更何况赵聿生也卸了架子,出场时连领带都没打,各位更不设防了,一时间郎当歪坐,七嘴八舌地叫成一锅粥。
“那什么,我得老实说一句啊,研和拓展部花木兰太少了,多少从你们行政或销售匀几个过来。阴阳中和方能稳当磁场。”
有人斗胆来了这么一句。
温童闻言头一件事,就是去看拐角里的某人。然而他无得什么反应,边缘在热闹外,低着头看手机。
孙泠依然公式化的笑容,“女人能做阳刚事,男人为什么不能阴一点?”
提话的人宇宙级直男,“再阴也阴不来相貌啊。”
“你可以化妆。要推荐伐?我打包一份tips给你。”
“……”
温童笑得水杯好险擒不住。
她是一笑就眼眸流动的长相,不说惊为天人但好歹赏心悦目,同性异性都是欢喜美人的。桌围真心话局里的人尽数先把游戏撂开,瞧上她,问怎么不高兴进来玩一把。
“我怕罚酒呀,你们的问题都好刁钻。”
语落怪叫起一片,“难道有什么秘密不可说嘛?你最好能爆个大冷门噢,要不然就是烟雾。弹诈和。”
温童消受无能地目光逃逸出去,她瘫在椅背上,从这个角度余光避无可避地去到赵聿生那头。
拐角里左持手机的人,右手夹着烟搭在椅沿,也不抽,就紧着风把尘灰掸去身上。脑袋还是垂着的,但壁灯光下细细瞧,他正浮着眼睑,视线尽头就在她这里。
温童急急偏回头,拿心跳当节拍数了半晌,再试探性地看去——
人不在了。
下一秒,“过来,有事跟你说,”
目光找寻的人已然在身后,微微俯身开口骇得她不轻。
“你是会段誉的凌波微步嘛!”
真真把她心脏吓掉地上了。
难完还是乖乖随他走。
夏夜草坪里伏着露水和蝉鸣,月光披两个人,赵聿生身高腿长地步子大,不多时远远扔开她。温童穿高跟和过踝沙滩裙的缘故,一步步走得好磕绊,也不晓得这人要去到哪里,剩下的路要走多久。
最终湖波拍到耳膜的时候,才总算驻足。湖畔无滩只有窄窄一条水6分割岸,目光远眺处,是城市钢筋轮廓的万家灯火。多少奔走和的计即便入了夜,也不得歇。
不过风刮到这里,车马鸣笛已经过滤掉了,人心很静,静得只留田园烟火气。
“包袱还挺重,人都当睡衣趴的。”
赵聿生评点她一身过分场面的穿扮。
温童冲他哼,“这就是我睡衣,有意见?”
“所以是遇到了什么帅得亲妈都不认的周公吗?”
良久她咕啜,“是呀,比某人帅……”
“某人”
像是听到又像没留心,烟尽了再续一根,低头拢火时火光舔着眉眼,温童在里面看到不寻常的和煦。
“你要说什么?来这么远,是什么洗钱的背人勾当吗?”
摘下烟不理她的儿戏话,他说回正经事,“你来的代理会提案我看了,洋八股说不到点子上。我们旗下的机床胜在一次装夹能完成各种模具等复杂零件,且度和精度都算业内领先,唯一拉胯的就是舶来技术太多。和代理商谈判时应该扬长避短,显然你还不懂。”
“扬长避短我懂。但不等于虚假安利,代理也是消费者,在商言商的根本是诚信。”
“没让你骗人……”
赵聿生身子略朝她歪几度,一副和你说不信的形容,“是要给对方足够自信的形象。如果有人向你卖东西,上来一通预防针,说我这产品怎么个不好,你愿意买?小朋友,心眼不够就拿钻子凿两个。不疼的,掼跟头才疼。”
“……”
温童心里编排他的档口,某人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倒也并非毫无闪光点。至少你功夫够细,是等得来文火慢炖出真味的性格。”
他很会丁是丁卯是卯,又或者,天下上司一般厚黑,给你穿小鞋的时候糖糕已在手中,等你闹逆反了再把甜头塞你嘴里。一打一哄一稳固。
人多少有受虐性质,且风雨过后的彩虹比旱天里的更俏。
温童不想承认自己吃这套,“你知不知道我念书时,每次因为不及格被老班请喝茶,他就这么个话术风格。”
“不知道,我没考过不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