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地上血迹更浓,不停氤氲往前弥漫开来,姜令窈皱起眉头,往后退了两步。
“大人,锦衣卫可有说几时巡逻过?”
姚沅道:“此处虽是荣金贵案的案现场,但荣金贵案已经查清,就等明日一起记档结案,递交结案书给陛下,因此锦衣卫便减少巡逻班次,在申时初至酉时末各巡逻一次,但巡逻得并不仔细,只查看四周是否有闲杂人等。”
也就是说,此处最少有两个时辰无人巡逻,甚至在申时巡逻时,锦衣卫校尉也不知此处是否有人。
姜令窈若有所思点头,道:“且先不提陈双喜如何从锦衣卫看管中逃出来,他会出现在这里,倒是时间充裕,假设申时初刻此处并无旁人,那么他有两个时辰可以进入佛塔。”
姜令窈话语不停,道:“我们还假设,他是自己主动进入佛塔,那么他为何要进入?进入佛塔所求为何?”
这一连串的问题,一下子把众人说懵了。
姚沅:“……”
姚大人觉得自己这两日都能出十斤汗。
他叹了口气:“再查,再查,能查清的。”
末了,他颤颤巍巍问:“能的吧?”
这要是查不清,他头顶的乌纱帽也别要了,还是寻个江南小城当个舒舒服服的小县令算了。
这一次,回答他的不是姜令窈,而是另一道冷淡声音。
“万事有因必有果,只要用心,案子就能查清。”
许青被衙差们的快马颠簸得面色青,他快步来到佛塔前,仰着头看。
火光之下,老头干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一寸寸看着陈双喜的模样。
他站在那看,姜令窈把自己看到的线索细细说清,他便点头,回头问姚沅:“姚大人,我怎么过去啊,不碰尸体怎么验尸?”
姚沅看着地上那一滩血水,最后叫了两个衙差把他举着送到了横木上。
许青虽已五十几许,人也干干瘦瘦的,看着跟骷髅差不离,但他身手还算敏捷,在横木上奏得也稳。
姜令窈一看,便也让沈素凝扶着她上了横木,她身形也没那么稳当,就半蹲着挪到佛塔门边。
两人都只站在佛塔后门两侧,靠着佛塔往里面瞧。
越是靠近,里面血腥味更浓,潮湿之气异常湿重,氤氲的血腥气又臭又粘,让人很是不适。
许青脸色却丝毫未变,他一边叫小徒弟记录验尸格目,一边指着地上的血道:“这血里一定掺了水,若是寻常人血,离体后容易黑,即便不黑,也是深红颜色,时间一就就会干涸。但这血竟有些粉红颜色,而且……”
他伸手摸了一下,咋舌道:“而且太稀了。”
许青说着,伸手摸了一下死者的衣服,这一摸,他立即道:“他身上都湿了。”
姜令窈略有些吃惊,也跟着伸手摸了一下,入手是一股黏腻的潮湿感,可能因死者死亡时间过去两个时辰,因此只剩些许潮湿,不复水迹。
凑近一看,便能看到陈双喜瞪大的双眼,他脸上的表情是惊愕的,正低着头,看着胸口的降魔杵。
姜令窈问许青:“许叔,他是因降魔杵刺胸而死?”
第24章
许青扭着身体,他稳稳站在横木上,整个人钻入后门处,弯折身体在里面摸索查看。
一盏茶之后,许青往后退了半步,退出来扇了扇口鼻处。
“血腥味不好闻啊,”
他一边说,一边道,“只看表面,他确实是因降魔杵刺凶,内脏破裂,失血过多而亡。这降魔杵异常锋利,两头尖细,中间粗重,约有碗口大小。你看他腰腹处的伤口有血凝之状,颜色很深,盖因出血过多。”
许青先给了结果,然后又仔细讲述尸体症状:“这是死前刺亡的症状之一,因此我才说死者是直接被降魔杵刺死。按照他现在动作,我猜测死者是跪在地上,降魔杵就在他腰腹处,他一头往前载去,然后当场便气绝身亡。”
姜令窈仔细看去,只见死者的眼口皆张,垂落在身边的手臂也微微弯曲,手指虚虚拳握,似是要拿什么东西。
但姜令窈却知,此并非要拿东西,而是死后身体自然蜷缩导致。
许青继续在死者身上触碰,最终道:“他死亡应该不过三个时辰,最短在两个时辰左右,他的上身已经僵硬,下身还柔软,甚至因为跪坐姿势,死者的血瘀之状更明显,他的血会不停往外流,直至血散。”
许青所有验尸经验,不仅来自于《洗冤集录》,也来自于他几十年经验。
多年经验积累下来,才是如今燕京各衙门都想抢到手的许仵作。
他一番话说下来,条理清晰,证据确凿,让人一听便明白了。
听到此处,姚沅诚恳问:“许叔,那这是自杀还是他杀?”
如此狭小的佛塔之内,只能一人进出,如今他们要查死者尸体,也只能站在门外探看,瘦小如许青也只能探进去一个头罢了。
如此这般,若说他杀,那凶手是如何力,又若是如何把陈双喜整个人推倒在降魔杵上?
但若是自杀……那陈双喜又为何大费周章从单间出来,跑到时不时就会有人巡逻的前院,费劲钻进佛塔内,然后用降魔杵刺死自己。
这般死法,实在令人不寒而栗,也实在匪夷所思。
姜令窈回答不上来,许青也未开口,他又验看半晌,道:“大人,我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