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一场混沌中醒来,她回到十七之龄,前尘种种,恍然若梦,直到周遭一切事物仍如前世般轮转,历历发生于前,她才敢相信自己并非身在梦中。
如今的萧乐昭,已不是前世那个懵懂无知天真烂漫的南萧三公主,她亦不会再踏上那条被至亲至爱所叛,身死国灭的歧途。
上天许她新生,她定会惜此良机,以报前世锥心刻骨之恨,护身边真心相待之人。
萧乐昭拍了拍孟婉的手腕:“婉姐姐,你先坐下,我有话同你说。”
孟婉微怔,她已许久未听过这个称呼了。
她是在萧乐昭幼学之年来到的暄和宫,那时的萧乐昭年岁尚稚,虽是天之骄女,却并不骄横跋扈,性子俏皮灵动,待身边之人和善可亲,暄和宫上下都打心眼里敬爱这位小殿下。
其中,又属孟婉与萧乐昭最为亲近,乃至萧乐昭亲切地唤她为婉姐姐。
公主能如此叫,孟婉自知身为奴婢万万受不得,几番向萧乐昭解释不可如此叫她的缘由,年幼的小公主只嘴上答应,心里却并不当一回事。
不久宋皇后听闻,摆架暄和宫,当着所有内监宫女的面,声色俱厉斥责训罚了一通孟婉。
宋皇后是萧乐昭生母,雍容端雅,鲜少因着什么事发怒失仪,当时一怒惊惧殿内诸人,萧乐昭更是被吓得直哭起来。
皇后对于女儿的哭声置若罔闻,只说今日是她,孟婉才只落得几句训斥和皮肉之苦,若是经人添油加醋传进陛下耳朵,去的便是孟婉的命了。
皇宫之中,主子犯错,下人受罚。若想护她们,便使自己强大起来,生出足以庇人的丰满羽翼,要么就收敛性子,勿使自己的任情恣性累及他人。
如此,这个不该出现于公主和宫女之间的称呼才尘封不启。
直到今日,当初的少女已出落成人,甚至再过些时日,便将成婚,与心悦之人两结相好。
思及此,孟婉的心柔软下来,便也接下了这句不合宜的称呼。她搬来一方圆凳坐在萧乐昭身侧,表情和语气都带着年长者的宠溺:“殿下想说什么?”
“在这宫中,我能真心信任的人并不多,严格来说,可推心置腹之人,唯有你和流苏了。”
萧乐昭注视着孟婉,轻声问,“婉姐姐,你能明白吗?”
孟婉疑惑殿下为何会将陛下皇后以及平日甚为亲密的二公主萧乐菱和晋王萧峥除开,虽然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往后,我亦是我,我亦非我,个中缘由,不便详解,婉姐姐只需晓得,乐昭仍视你为阿姊,仍一如既往,真心以待。”
“殿下。。。。。。”
如此一番拳拳心意不免让孟婉内心触动。
萧乐昭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时辰,低声:“婉姐姐,眼下我需你帮我做三件事。”
孟婉正了脸色:“殿下请讲。”
“其一,挑一批进宫不久,心思玲珑活泛的人到你手底下,此事不急,可缓而为之,莫叫人留心注意。往后我们需要更多的自己人。”
孟婉不多问,只点头应下。
“第二件事,”
萧乐昭从衣袖间取出一巴掌大的黒漆方匣,“明日卯时二刻,将这件东西送去浮云观,交给门口的扫地道童即可。”
孟婉诧然,浮云观乃雍和帝修道后兴建在皇宫中的御观,是炼丹修气的场所,乃宫中禁地,非诏不得近,所有大臣和皇室宗亲更不许私下与浮云观来往。
这些规定是为防止有人与浮云观勾连,图谋不轨,而眼下,萧乐昭要做的这件事就是触犯这一宫中大禁,如何叫她不心惊。
“殿下,这。。。。。。”
萧乐昭:“婉姐姐,我知你心中有诸多疑惑,但眼下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日后我再寻一个时机向你说明,现在我们要准备一下,待亥时出宫去了。”
又是一记惊石投在孟婉心湖:“出宫?殿下出宫作何?”
夜有宫禁,若无通行令牌,擅自出宫乃重罪。
萧乐昭这次倒答了,声音轻飘飘的:“随我。。。。。。去见一位故人。”
孟婉想问何人,却见萧乐昭神态低郁,几经踌躇,还是定声应下了。
萧乐昭望向铜镜里的自己,透过那双眼,她仿佛又看见了窗边那名意气卓然的北国女子。
——姜清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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