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和宫西殿书房内,临窗花架上摆放着一樽圆形拱顶红木鸟笼,笼中栖木上立着的禽鸟正是前去鸿元观那日碧云所救下的幼鸽,回宫后兽医士诊治得出这幼禽并未受伤,估摸是与母鸟离散,不能自主觅食,又遇山雨所致虚弱。
萧乐昭嘱咐兽医士好好治养,经过这么些时日,幼鸽已是恢复活气,周身绒羽洁净光亮,在笼中不时啄食咕叫。
流苏怕扰着萧乐昭看书:“殿下,要不我还是将这鸟提走吧。”
萧乐昭翻动书页:“不用了,并不扰人,就放那吧。”
她并不喜过分的安静,无声无息会让她坠入前世种种犹如死寂般的时刻,她需要一些鲜活的甚至是嘈杂的声响来提醒自己仍旧活着,而非身在梦中。
一名内侍近房前,向屋内禀报:“殿下,御药房的孙御医来了。”
萧乐昭目光仍旧落在书页上:“请孙御医进来。”
身着圆领青色补服的中年医官一手提袍,一手拎着药箱入内:“微臣孙鸿光参见暄和公主殿下。”
萧乐昭放下书:“送药这种小事,怎还劳烦孙御医亲自前来。”
孙鸿光职从太医院辖下的御药房,官秩从七品,负责药材库藏。
“殿下亲自吩咐微臣的事,自乃要事,微臣不敢疏忽,亦不敢假手他人,自当亲自面见殿下述命。”
孙鸿光打开药箱,呈上捆扎好的几撂药包。
“这是殿下日前吩咐微臣为沈府少君新制的对症之药,如常加了味甘辅材八芥参。”
孙鸿光顿了顿,语气小心,“只是这其中一味主材近来短缺,这里的份量只够服用半月,不过请殿下放心,微臣已着人去紧急采办,定会及时补缺。”
“孙御医有心了。”
萧乐昭略一抬下巴,流苏便去接过了药包。
孙鸿光正欲行礼告退,萧乐昭忽而叫住他:“孙御医。”
“微臣在,殿下还有何吩咐?”
萧乐昭语气随和:“孙御医不必紧张,本宫只是忽然想起,孙御医还有一位胞妹也在宫里当差对吧?”
“回殿下,微臣确有一小妹,如今在紫荆殿服侍宜妃娘娘。”
萧乐昭讶道:“本宫怎记得她一直在令妃娘娘近前伺候,已经是承香殿的老人了,如今怎去了紫荆殿?”
孙鸿光语气变得不大自然:“年前诸位娘娘相约游园赏梅,宜妃娘娘夸赞臣妹乖巧伶俐,便向令妃娘娘讨了臣妹去身边伺候。”
萧乐昭了然地点点头:“看来令妹确实讨喜,能让宜妃娘娘都不惜开尊口讨人,那必是有其过人之处了。”
“殿下谬赞,臣妹笨口拙舌,当不得如此大誉。”
萧乐昭微笑:“孙御医过谦了,我若记得不差的话,令妹在进承香殿前曾在尚食局的甜食房当差,最拿手的便是荷花酥。
酥皮薄如蝉翼,层层叠叠形似荷花,内嵌馅料,一口下去爽脆香甜,也是因着这一手荷花酥,才被令妃娘娘瞧上,进了承香殿。”
孙鸿光脸色惊讶又惶恐,不明萧乐昭为何会这般了解一介宫婢的生平过往,忙跪地道:“臣妹能被令妃娘娘赏识提拔,是令妃娘娘垂怜施恩。。。。。。”
萧乐昭打断他:“我这是夸赞令妹,孙御医身为长兄,合该骄傲才是,何必这般谨小慎微,我说这个并无二心,只是近来暄和宫小厨房做的甜食总是差强人意,这才想起令妹,若孙御医不介意,我想去宜妃娘娘那儿将令妹讨来,孙御医以为如何?”
孙鸿光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殿下是说让臣妹。。。。。。伺候殿下?”
萧乐昭:“孙御医不愿吗?”
“不敢,臣不敢,臣妹能服侍殿下,是她的福气,臣代小妹叩谢殿下。”
孙鸿光异常激动,声调都有些变形了。
萧乐昭向房门一侧的一名小内侍抛去眼神,内侍几步上前扶住孙鸿光:“孙御医快起吧,咱们殿下待人宽厚平允,您只管放心。”
孙鸿光爬起身,脸上竟是涕了泪,显得有些狼狈:“殿下大恩,微臣无以为报,日后殿下若有需要微臣的地方,微臣万死莫辞。”
萧乐昭笑道:“孙御医言重了,令妹既入暄和宫,我自不会委屈她。好了,孙御医公事繁忙,本宫就不多留了。”
孟婉走到孙鸿光身侧:“孙御医请。”
孙鸿光揩去脸上涕液,行礼后退出书房。
孟婉送人离殿后回到书房,将门合上,屋内便只剩萧乐昭,流苏,那名小内侍和她四人。
小内侍是孟婉新招进暄和宫的,年岁约莫十五六,瘦瘦高高,双颧微凸,额头浑圆饱满,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光是瞧着就机灵。
萧乐昭重新执书翻动起来,少顷后问:“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