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出两步,方才想起身后还有个申知白。
连忙回身急急拱手拜过,却是连话都来不及多说一句。
申知白望着这绯服郎君步履飞扬,自白石御道大步迎向丹阳门去。
宫墙绛赤,好似总也没有尽头,一幕幕划过他的身影。
夏气长风浩荡,将年轻男人的袖袂曳扬于后,他几欲起了奔势。
申知白知此子天资纵横,必能致远,若稍加训示,不日便可长成不世之才,故而愿意收他入门下。
可他半世观人,知天下治乱,观盛世纪纲日圮,如何看不出裴时行的桀骜。
裴氏子自幼修习君子之道,可这位慧眼的长者却能自他一丝不苟的仪礼之下窥见他的狂傲。
并非少年老成,那是一种不曾将众生放入眼的清傲,不曾因俗世乱过心的淡漠。
可此刻,这位自幼襟灵敏悟的学生因一女子失却所有沉稳,难得地显出些少年意气来。
或许是他太过出色,总也叫人忘记这受世人称誉颇多的裴御史,如今也不过是个及冠才三载的年轻男子罢了。
老人心头莫名忆起数月前得知学生婚讯时,曾有人在他耳旁议论过新妇。
其中一句便是“妖姿媚态,绰有余妍”
。
申知白眼色探究地眯眸眺向那道秾丽的身影。
门下的元承晚望着裴时行满面惊喜笑意,大步向她迎来,到最后几乎是小跑奔来。
他倾身搂过她的肩膀,声线放得极柔,却又带了一丝试探:
“殿下怎会在此处?”
她认真地望住裴时行,望他那双缀满了笑意的眼。
话到嘴边,却又莫名柔了语气,将方才皇嫂的嘱托换成了一句:“为了等你呀。”
果然见裴时行面上笑意愈显。
仿佛严枝遒干的松柏得了阳光雨露,更茂盛地挺起腰背,每一片针叶上都能抖落神气。
元承晚莫名有些别扭。
复将目光落到立在不远处笑望他二人的申知白身上。
柔声问候道:“申相近来可好?”
申知白呵呵笑,此刻才慢慢迎上前来,道一句:“多谢殿下挂心老臣,老臣身骨尚佳。”
长公主又道:“天炎难行,请申相登车,本宫送您一段。”
尚且沉浸在满心欢悦中的裴时行仿佛终于醒悟,连忙和道:
“殿下说的极是,请允学生送老师归家。”
申知白不愿再望这逆徒一眼,只和气地婉拒了元承晚:
“多谢长公主美意,老臣已嘱咐家下仆童驭车,即刻便至。殿下不必担忧。”
元承晚复问,申知白却固辞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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