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大唐尚在统一全国的争斗之中,局面尚未彻底明朗,而天策府和东宫太子党的争斗虽然日渐激烈,却仍无人敢在二人面前,将话题挑明。
毕竟战事未定,主帅先一步起了内讧,绝对是动摇军心的根本。
李建成突地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却让人觉得有几分危险,甚至于有几分恼火,“弟弟做事失了分寸,做哥哥的自然要提点,若是过了火,我亦会代家父行家法管教。我李家的家务事,师姑娘似乎有些过于关心了。”
话说到这里,已经到了头,李建成冷着脸站起来,抱拳道:“在下还有些要事,改日再与师姑娘闲聊。”
眼见着李建成突地翻了脸,就连坐在一旁的徐子陵都有些莫名其妙地愕然,更不用说,完全不在状况的师妃暄了。只李世民放下杯子,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些嘲讽的语气说道:“有些人的逆鳞,师姑娘最好还是莫要随便乱碰。”
说罢,他起身,追着李建成出了酒馆。
李建成步履飞快,李世民一路追到天津桥才见他停了下来。
只见阳光普照下,天津桥上人来车往,船只则在桥底流过的洛水穿梭来去,一片大城市水陆并辏的繁华景像。
李建成站在桥边,看着这一派繁荣,独自一人的身影却偏偏显出一份落寞了。
被师妃暄点名了此时的局势,李建成多少是有些恼得,一来,他确实一直把这些事当做李阀内部的事,不愿在外人面前谈起,便是寇仲和徐子陵,他亦没有透露过丝毫的详情,却被师妃暄一个外人不停的指指点点,让他很是别扭。
二来,此番到洛阳,他本是怀着看戏的心态,顺带着也是累了大半年,略微散散心。至于李世民那点小动作,他自然不会毫无察觉,只是他与李世民早已有了些许默契,双方暂时都不至于动对方的性命,且对方绝非鲁莽之辈,带人过来,恐怕是想要打和氏璧的主意。
而他知晓剧情,对此自然有恃无恐,何况这里有寇仲徐子陵,又有跋锋寒那个超级战力,自然是毫不担心。只是师妃暄偏要挨样点出,却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反感。
“大哥方才有些失态了。”
看着李建成凭栏而立,李世民放慢了脚步,缓缓踱到他身边,与他一同望着桥下川流不息的河水。
“是又如何?”
李建成斜睨了李世民一眼,“这时候我正生气着呢,你跟过来,难道不怕我拿你出气?”
李世民玩笑道,“横竖要让你撒气,倒不如送上门来,让大哥早点顺气,我也早点好过些。说来,这一遭莫名到了这个地方,虽说做了点错事,也已经被你折腾了这么多回,大哥的气可还没消呢?”
“做了点错事?”
李建成瞳孔微缩,显是气得狠了的表情,连声调都扬了上去,杀气四溢,随后又咬牙切齿的低声道:“连累自己的亲弟弟身亡,与你来说,也不过是做了点错事?”
李世民愣了一愣,才渐渐回过神来,轻声道:“你不会在当真吧。”
李建成阴沉着脸,冷言道:“你又是何意?”
这一下,李世民真的有些不知该怎么说了。
重生以后,除了大哥一切都变了,如同那些话本里写的那些怪诞故事似的,让他有种不真实感。
前世兢兢业业一辈子,白日忙于政事,夜里却难以入梦,好不容易再见到李建成,李世民的心里不可能没有一丝松动。
上辈子,他亲手杀了这个人,这辈子,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他却是唯一熟悉的。
他多少带着些和李建成再斗一次,让生活过的再有趣些的意思,却不想间接害死了元吉,反而逼得他不得不杀他。
谁知道这个哥哥竟然只用一袭话就把自己镇住了。当初儿子们的明争暗斗他还记得,再听李建成说起后来的事,他手中的剑竟然当真下不了手了,报应在自己身上寝食难安的后半生却尚不足以抵去那些血腥,竟还殃及子孙数代。既然是凭白再活了的一生,那么便略微少沾一点血腥,或许可以遥遥给在另一个时代的子孙祈福。
“本以为马上就要去了阴曹地府,谁料一朝醒来,竟又成了孩子,再然后,除了大哥似乎还是原来那样,其余诸人都变了似的。三妹何时多了秀宁这个闺名,又或是父亲怎地变了性情,还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内功武功,四大门阀,杨公宝库……像是一团乱麻。除了大哥,我不曾将这里的任何人当做是旧友。这里不过是个虚幻的地方,大哥却原来并不是同我想的一样?”
李世民皱着眉,似乎在努力思考其中的问题,又或者说直到此刻,他才渐渐恍惚间明白了自己和对方的态度有何不同。
李世民表面认真,实则游戏人间,而李建成似乎很是洒脱,却比他对这一切看得更重些。
李建成隔了许久才渐渐想明白了李世民的意思,竟也是瞬间有些猝不及防的恍然。李世民毕竟不是他,上辈子本就死的早,在地府里看了千年的朝代更迭,看了无数后世人写得或有趣或荒诞的故事。
隔了千年,再次重生在这人世里,又是自己熟悉的剧情,他带着一丝兴奋的想要大干一场的心思飞快融合进这个时代。而李世民则不同,猝不及防的到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便是再真实,也如同虚幻一般,无论如何也不够真切。
一掌狠狠拍在桥栏上,石桥发出一声闷响,一道清晰可见的裂痕在李建成的掌下出现,引来过往行人的侧目。
李世民吓了一跳,看着对方气得浑身发抖的模样,有些心虚的看了李建成一眼,似乎在斟酌着说些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