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侍拱手道:“这便是汗栋楼,前朝乃娘娘主子们观天景的游乐之地。因楼阁距离地面甚高,摆放画册很是便利安全,故而楼中布置一直未改。叶大人就在里面,下官恭请殿下前往。”
汗栋楼里原先最珍贵的几幅画册,皆被顾棠拿去御书房藏着,还剩下的许多珍品依旧藏在此处,身份低者不得入内。
随侍在冗长的楼梯下候着,宽敞明亮是楼口处还窝了一团灰色影子。
齐安抱臂靠在木质楼角,白净脸庞埋进宽松衣袍里,侧身睡得香甜。
浮笙欲叫醒他,叶大人性子随和,平日对他约束不多,竟养出这种懒散的性子。
在主子跟前呼呼大睡已是失仪,倘若今日遇到的不是她们心善的殿下,而是西宫那些个妖魔鬼怪,指不定又要如何惩戒他。
多一个齐安,谢嫣与叶之仪的独处就多一分克制。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不是谢嫣的夫君殷只,不能与她朝夕相处。然而她在东福宫里想他想得紧,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立即飞到他身侧。
谢嫣阻止浮笙:“别吵着他,他伺候老师寸步不离,难得有空闲小憩片刻,还是许他睡一会儿罢。”
齐安嗫嚅着嘴,眼睛抖了抖,换个姿势重新入睡。
浮笙在楼下待命,谢嫣一个人上了楼梯。
穿过回形长廊,谢嫣就着随侍的指引进到最里的一扇门。
门扇两侧挂了一对驱邪用的门神画像,紧闭的红漆窗格门上还镶嵌了一双鎏金门环。
谢嫣生了捉弄他的心思,握住门环轻轻拉开隔扇,她解下足踝上的银铃,踮起脚尖蹑手蹑脚摸进门内。
门后的景色幽深俨然,数十个架子整齐密布,格子里堆了数不胜数的画册孤本。
绿植后的雪白墙面还挂着大幅大幅飞天壁画,壁画上的神女足缠丝带,眉眼慈善,在斑斓的星河下反抱琵琶,作九天揽月之舞。
谢嫣穿过大半的博古架,正要出声叫叶之仪的名字,身前突然传来一阵女子压抑不住的抽泣。
“之仪哥哥,你是不是恨透蔓儿了?可是蔓儿也是被逼的,大哥生性纨绔又不争气,爹娘为他操碎了心,只能靠蔓儿的婚事光耀门楣……”
透过书架之间的缝隙,谢嫣看清了说话的那人。
楼蔓一袭洒扫宫女打扮,叶之仪背对她清洗手上油墨。她趁他不备时抱住他精瘦宽阔脊背,她双手交叠于叶之仪腰际:“之仪哥哥,蔓儿喜欢的只有你啊。”
叶之仪不为所动推开她:“楼姑娘是宫中秀女,下官只是偏安一隅的小小画师,还望姑娘自重。”
他话说的有些绝情,叫楼蔓红了灵犀双眼:“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从前那样高傲漠然,如何一进宫来就变成这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这番纠缠直叫谢嫣瞧得大动肝火。
楼蔓还想离他更进一步:“哥哥忘了,那年杨柳沙堤,是蔓儿与哥哥青梅竹马。”
叶之仪收拢笔墨瓷盒,黑如曜石的瞳仁中没有半点涟漪:“记得,于是下官的眼睛就再也看不见了。”
“之仪哥哥你……”
楼蔓崩溃大哭,泪水如断线的珠子砸到他手背上,叶之仪从怀里取出一方帕子,他展开一尘不染的绢帕想擦掉那水迹。
帕子将将触到手背时,不经意碰到帕子一角上的花纹,他手腕顿了下,又收回帕子。
楼蔓眼尖地从他手里夺过绢帕,不可置信道:“这是女子之物?之仪哥哥你何时有了心上人?不对……不是……是靖安长公主给你的对不对!”
他看不见她把帕子藏在哪里,只能胡乱地摸索。
楼蔓心力交瘁将帕子扔回他手边:“你若在宫里过得不快自有蔓儿,何必对靖安长公主阿谀奉承她的驸马人选早已定下张骜,你何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