咎手中的筷子一紧。“王兄运筹帷幄,咎自是追随。我东桤日后强盛,全赖王兄英才。”
“嘁——,我不要听这些冠冕之辞!说些有用的来!”
东方平言语里带了不快出来。咎自脖根处,有一丝凉气冒出来。“咎儿别害怕,慢慢跟你皇伯说。”
倒是祁皇后慈祥,见了自己儿子贤明,心下欢喜,再看单弱的侄儿,就有几分怜惜。“是,皇后娘娘。”
咎略欠欠身,又转向皇帝。“咎以为,我东桤若图霸业,尚有一事须解决。”
“何事啊?”
“朝中无将。”
东方平猛然抬起眼帘,一道精光射出,在东方咎的脸上划过。哲太子也若有所思的看过来,咎面色平静,并无异常。“继续说。”
“我东桤百万雄兵在握,横扫千军,无所匹敌。全赖窦元帅军法严明,训教有方。但是窦元帅如今已是古稀之年,即便老当益壮,终有不支之时。而扫天下则非一朝一夕可成之事。近年我东桤少战事,军中年轻将领们皆在窦元帅雄威之下,不得施展,少经历练。若打起仗来,恐怕难当一面。”
“那么——”
东方平在不知不觉中,似是被引进话里去,自接到,“皇侄认为,该如何应对?”
“窦元帅是明理之人,皇伯把道理与他讲清楚,兵权分散,给其余将军机会。并且,重点提拔年轻将领,为我大业长久打算。”
咎一口气说完,便住了口,等着皇帝的反应。东方平终于拈了几根髭须微点了几下头。咎瞧着似无不悦,方暗地舒了一口气。一只明虾被放进面前的碗里。咎一抬头,碰上东方琳琅的浅浅笑意,“要凉了,快些吃吧。”
“谢谢皇姊。”
当东方咎回到齐王府,卸下一路征尘,与东方泰请安过后,着贴身太监小路子送了热水进房。闭了门户,脱去衫袍,浸进铜环箍成的木桶里。手上,竟又是那个粗朴的泥哨。细细把玩下,灌些清水进去,凑在嘴边,“瞿瞿”
的水音。想起那个半清冷半温柔的眸子,笑容,从嘴角荡漾开来。而此时,东桤皇宫的御书房里,哲太子正为东方平的一个提议吃惊不少。“父皇!咎儿还且年幼!”
“你不是一直想重用他么?这是一个考验他对你是否忠心的最好机会。”
“这未免相煎太急!”
“哲儿,你将来是要继承我东桤大宝的,要戒了这心慈手软的毛病才好。为帝王者,杀伐决断,当有帝王的魄力!”
“可——”
“莫非你对他并无十足把握?”
“父皇,有时候,外力是能够改变人的念想和选择的。”
“倘他定力够强,任是谁,什么事,终究奈何不得的。”
“那皇叔那里——”
“我自会应对。”
哲太子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多说无益。斟酌再三,还是忍不住问道:“父皇,究竟何事让你忌恨皇叔至此呢?”
东方平闻言脸色一僵。“你只需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可。这些杂务,不是你东桤王储该费神的!”
见东方平动怒,哲太子不敢顶撞,只皱紧眉毛,不再发一言。东桤皇城北部的苍鹙山是整个帝都中地势最高点所在,山形并不险峻,相反,奇石异景,鸟语花香,是天然的御花园。而东桤的皇宫,也确建于此。借其山势,整个山南百里平地,修起恒元、永乾、久阳三座御殿,层层推进,雄伟壮阔。东方氏先祖不喜那飞檐斗拱的建筑格局,亲自描了图纸,着工匠依照其心意修起方方正正的宫殿样式,高达三丈有余,有巨大的盘龙立柱环绕,汉白玉雕成的围栏和地面四季不见片叶寸灰,独显皇家豪气。而三殿之后的后宫,则依山而起,自半空里望向三殿。几处重要宫阁错落有致,分布山间,别有趣致。这东桤宫闱既不像楚宫南溟精致奇巧,也不弱北辰西炎粗朴旷达,而是自成一脉,独显厚重尊严。正如东方氏家风,谨、严、正、明。哲太子和世子咎归来后第三日的早朝。卯时一刻,三百文官,四百武将皆按品朝服,静候在熙正门外。宫中侍卫持戟对仗而立,沿管道至天阶排出一列威风凛凛的队伍。朝钟一响,大内总管张公公移步至天阶边,利声宣布:“上朝!”
百官低头抬步,手持笏板鱼贯而入。恒元殿里,按品级分作了左右两列。左边一列文臣,首位即是哲太子殿下,齐王东方泰次之,再往后便没有皇室宗亲,左右丞相,各部尚书依次而下。右边则是武将,三军统帅窦毅窦元帅列首位,其身后是太尉及兵部诸将领。在东方泰被解去兵权之后,就只能列文臣之次而非武将之首了。咎因为年幼,并未封爵,还无需每日朝堂点卯。须臾,东桤国君东方平顶戴一十二旒平天冠,身着明黄绣金衮龙袍,腰缠碧玉带,脚踏无忧履,面色威严的端坐在了龙椅之上。众臣行礼毕,东方平锋利眼神往下一扫,“众卿可有本上奏?”
右丞相王其勋跨一步出来,躬身奏道:“启禀陛下,上凉河水患赈灾银项已经拨往滕州、韵州二府。工部李大人随款前往,督察水利补修,灾民赈济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