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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3(第1页)

第42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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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1年,莫斯科有一位红极一时的法国医生。他体格魁伟,相貌俊美,像一般法国人那样和蔼可亲。在莫斯科大家都认为他医道高明。那人叫梅蒂维埃。他出入上流社会,大家不是把他看作一个医生,而是看作一位地位平等的人。

保尔康斯基公爵一向嘲笑医药,但近来由于布莉恩小姐的劝告,准许这个医生来看她,而且同他渐渐搞熟了。梅蒂维埃每星期都来看公爵一两次。

在圣尼古拉节[25],也就是公爵的命名日,全莫斯科的人几乎都上门祝贺,但公爵吩咐不见客;只邀请少数几个人吃饭,名单已交给玛丽雅公爵小姐。

梅蒂维埃一早前来祝贺。他作为医生公然打破规矩(他对玛丽雅公爵小姐这样说),直闯公爵的书房。不巧老公爵在这命名日早晨情绪特别恶劣。他一早晨吃力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找每个人的碴儿,装作听不懂人家对他说的话,人家也没听懂他的话。玛丽雅公爵小姐明白,他这种满腹牢骚的恶劣心情往往会以大雷霆告终。这天早晨,她仿佛在实弹步枪前走动,时刻有中弹的危险。医生没来以前,早晨过得还算太平无事。玛丽雅公爵小姐让医生进去后,拿了一本书坐在大厅门旁,这样她就能听见书房里生的一切。

起初,玛丽雅公爵小姐只听见梅蒂维埃的声音,接着听到父亲的声音;后来两个声音同时说话,门打开来,门口出现了黑蓬乱、身材漂亮、脸色惊惶的梅蒂维埃,还有头戴睡帽、身穿睡袍、面孔气得变形、眼睛下垂的公爵。“你不明白吗?”

公爵嚷道,“我可明白!法国间谍!拿破仑的走狗,间谍,对你说,从我家滚出去!”

他砰的一声关上门。

梅蒂维埃耸耸肩膀,走到闻声从隔壁屋里跑来的布莉恩小姐跟前。

“公爵身体不太好,黄疸,高血压。不要紧,我明天再来。”

梅蒂维埃说,一只手指放在唇上,匆匆地走了。

门里传出穿便鞋的脚步声和叫喊声“间谍,叛徒,到处是叛徒!在自己家里都没有一分钟安宁!”

梅蒂维埃走后,老公爵叫来女儿,把全部怒火都在她头上。怪她不该把间谍放进来。既然他叫她开过名单,并且不放名单以外的人进来,为什么还要把这个无赖放进来!她是罪魁祸。公爵说,跟她在一起没有一分钟安宁,死也不得安宁。

“不行,大小姐,我们非分开不可,非分开不可,您明白吗,明白吗?我再也受不了啦!”

公爵说着走出屋去。接着仿佛怕她想不开,他又折回来,竭力装得心平气和地补充说“别以为我这是气头上对您说这话。我很平静,这事我仔细想过了,就这么办,我们分开,您去给自己找个安身的地方!”

但他不能自制,怀着那种出于爱心的狂怒——显然他自己很痛苦——挥动双拳,对她嚷道

“但愿有哪个傻瓜把她娶走!”

公爵砰的一声关上门,派人去叫布莉恩小姐,这才在书房里安静下来。

下午两点钟,选定的六位客人来赴宴了。这六位客人是声名显赫的拉斯托普庆伯爵、罗普兴公爵和他的侄子、公爵的老战友査特洛夫将军,还有两个年轻人——皮埃尔和保里斯。他们都在客厅里等他。

保里斯最近来莫斯科休假,希望谒见保尔康斯基公爵。他善于奉承拍马,因而公爵破例在家中接待这个单身青年。

公爵家不是上流社会的“交际场所”

。这是一个在市里并不太出名的小圈子,但在这里受到接待却比任何地方都更有面子。这一点保里斯是上星期才知道的。当时拉斯托普庆当着他的面对总司令说,他不能应邀在圣尼古拉节赴总司令的宴会,因为

“这一天我照例要去向保尔康斯基公爵的老骨头致敬。”

“哦,对了,对了!”

总司令回答。“他怎么样?……”

饭前,这几个人聚集在摆着旧式家具的高大的旧式客厅里,有点儿像庄严的法庭开庭。大家都不作声,即使说话声音也压得很低。保尔康斯基公爵走进来,神情严肃,一言不。玛丽雅公爵小姐似乎比平时更文静羞怯。客人只勉强同她敷衍几句,因为看到她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只有拉斯托普庆一人在引导谈话,他时而讲讲本市新闻,时而透露政界消息。

罗普兴和老将军偶尔参加谈话。保尔康斯基公爵听着,好像最高法官在听取汇报,只偶尔哼哼几声或插一两句话,表示他知道此事。大家谈话的语气表明,谁也不赞成政界的现状。他们所讲的事都反映局势每况愈下;但不论讲什么或批评什么,一旦涉及皇帝陛下,说话的人就自动住口,或者被人岔开。

晚饭后,话题转到最近的政治新闻,谈到拿破仑夺取奥登堡大公领地,俄国递交欧洲各国反对拿破仑的照会。

“拿破仑对待欧洲,就像海盗对待他劫得的海船那样。”

拉斯托普庆重复他说过多次的话,说,“各国君主的姑息和昏庸简直叫人吃惊。现在轮到教皇了。拿破仑肆无忌惮地想推翻天主教教皇,但大家还是一声不吭。只有我们的皇上对掠夺奥登堡大公领地提出了抗议。就连……”

拉斯托普庆公爵没再说下去,觉得已接近批评的禁区。

“有人提议用别的土地来交换奥登堡大公领地,”

保尔康斯基公爵说,“他们这样把大公调来调去,就像我把农奴从童山转移到保古察罗伏和梁赞庄园那样。”

“奥登堡大公忍受这场灾难,镇定沉着,令人惊叹!”

保里斯恭恭敬敬地插嘴说。他说这话,因为他从彼得堡来这里已有幸谒见过大公了。保尔康斯基公爵对他瞧了瞧,仿佛想说什么,但又改了主意,觉得他太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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