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女立即花容失色,林封谨淡淡的说出来了两个字:
“内乱。”
林德听了眼神一动,他也是继承了郑龚的记忆片段,顿时觉察出来了不对劲。林封谨却是淡淡地道:
“三里部有备而走,事先未雨绸缪,肯定是找到了地方扎根,在这个时候,其余的四部被吐蕃人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击溃,逃出来的这些人毫无疑问,都是之前四部的族长,勇士等等。”
“这些人是不可能投靠那些羌族,蒙族人的,因为他们此时已经是落水狗,投靠过去顶天就是个自由民,不可能还会承认他们贵族的地位。所以能够去的唯一地方,就是已经事先撤走的三里部。”
“三里部接纳了这些人以后,他们搅在了一起,习惯了手握大权的他们时间一长,必然就会心有不甘。偏偏三里部有一个很致命的问题,那就是没有名正言顺,威望足够能够压得住的领袖——你的父亲算得上一个,可惜去世了。你林德算得上一个,可惜并不在部落当中。这样一来,内乱自然是顺理成章。”
林封谨说到了这里,那两个女子已经是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向了他,简直就像是望着鬼神一样,林封谨接着道:
“老黎根去的那个部族,必然就是内乱之后,依然还忠心耿耿于你家的那些部众。他们的财物牛羊应该大多数都被叛乱者掠夺了过去。如此艰苦的条件下依然坚持,这份忠诚实在是难得。”
“至于为什么叛乱的那一方占尽上风却不对三里部赶尽杀绝,应该是现在维系着三里部存在的那个人快要死掉了吧,一旦他死了,你的族人就没有了效忠对象,现在鲜卑拓跋遭受重创,叛乱的那群人必然也是知道自己族人的稀缺宝贵,所以不肯下杀手,存着收编的心思。”
林德点点头,忽然迟疑的道:
“那她们两人……?”
林封谨笑了笑道:
“第一,她们不是你们本族的人,第二,虽然你的族人此时处于十分困窘的境地当中,但这困窘境地却像是在淬炼一般,将那些渣滓都清除出去了,剩余下来的都是忠心赤胆咬着牙抱成一团的兄弟姐妹。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们若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怎么可能被拿出来当成是牧奴卖掉?”
“不过,她们干的也应该不是什么大坏事,我估计就是观察你们族中的动静,然后报告泄露出去,所以我才没有叫人绑她们……现在你们两个可以告诉我,究竟是谁在三里部内主张东迁了吧?还有,现在维系着三里部,使部族没有分析崩溃的重要人物是谁?”
此时娜热和敖敦已经被林封谨彻底的吓到了,自然是不敢隐瞒,老老实实的说了出来,原来那个极有眼光的人竟然是林德的亲戚!
乃是他的妹妹拓跋甄的夫婿,此人叫做“斡离”
(流浪的意思),本来是个不知道从哪里流浪而来的牧奴,在大雨滂沱当中高烧欲死,却是被拓跋甄给救了回去。
此人在武事方面很是一般,却是在内政方面十分了得。林德当年离开部族以后,他空出来的位置是由拓跋甄代替兄长来占着,族中的事务是由几位年高德劭的老人共同商议着办理,所以拓跋甄采纳了他的几个建议以后在族内实行,效果居然是出奇的好。
当吐蕃人悍然来袭以后,族中的老人也是病的病,死的死,渐渐凋零,拓跋甄不得已掌握了族中的大权,在斡离的劝说下决定东迁。接下来的事情和林封谨推断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而在内乱发生的时候,其余四部的贵族也知道斡离这人智谋高绝,便抓住了他不善战的弱点将其先下手软禁住!接下来才发动内乱,果然得手,而拓跋甄中了一记冷箭,冷箭上面有狼毒草的毒液,缠绵病榻,估计是撑不了多久了。
娜热和敖敦两人也不是什么奸细,而是丘穆陵兰知道三里部现在生活困窘,十分艰难,所以特地派过去照顾拓跋甄的,她们也没做出来什么出格的事情,不过被人猜忌总是有的,若不是拓跋三里部确实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也绝对不会行此下策,将她们两人卖掉。
听到了这些事情,林德此时更是恨不得长出双翼,飞回拓跋三里部去!林封谨也是很干脆的跳上了马,然后带上了娜热道:
“我们两个的马快,可以先赶过去。你妹妹的病情不用担心,既然都拖了这么久了,没可能这一时半会儿都挺不过去,更重要的是,我虽然不懂什么医术,但付道士从孟道人那里捞到的符箓里面,便有着拔毒的清心符咒啊,加上百草炉可以萃取精华给她服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林封谨安抚住了林德以后,然后又转头对拔颜道:
“还要劳烦你带人随后赶来,我把敖敦留下给你们指路。”
拔颜当然是没有什么二话,点点头道:
“林爷放心好了,我们随后就跟来。”
※※※
大概经过了三四个时辰的激烈奔驰,三人终于来到了三里部停留的地方。
这里的土地都是十分贫瘠,至于草场上更是出现了大量的沙化地带,远远的看起来,就仿佛是大地上面生出了许多黑黄色的疥癞,十分难看。
偏偏这个时候,林封谨胯下的坐骑一声惨嘶,前蹄跪倒在地,然后瘫软了下来,口鼻之间迅速冒出了鲜血,整个躯体不停的抽搐。
在场的人大部分都和马儿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一眼就看了出来,这坐骑显然已经是操劳过度,暴死当场,可怜这一匹良驹,托着两个人奔驰了这么几百里,竟是被活生生的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