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自杀,爹不在,可不是没人管。”
有人随口答他。
农村媳妇地位低,和婆婆丈夫哪个吵上几句嘴,娘家舅哥不来撑腰,想不开就喝了农药自杀的,也不少见。
“哪里是喝药哩。吊死在自家房梁上。可怜见,本命年犯了太岁。”
又有人说。
老林跟着叹一声可怜见,也就不再多问。
七月中旬,社火社走到白村。他们带着装备走了半日,人都已经到了村口,社火却舞不成,取消了。村委管事的出来解释,老林才知当晚又发现吊死一个婆娘,也是本命年犯了太岁。
老林掐指算算流年日支,默不出声。
七月尾,社火社走到陈村。老林带去他的彩凤兽首,流光溢彩,玉壶光转,引来一群孩子围观不住赞叹,老林也不在意,干脆把兽首从肩上取下,任由娃儿们摸着玩。夏夜一群老汉聚在一起聊天喝酒,刚巧说到村中出了一桩怪事。陈村小学里,上个月,吊死一个十二岁的女娃娃。
老林吓一跳:“吊死在小学里?”
旁人答他:“可不是,女老师第二日早上开门才发现。”
这事,怪就怪在,吊死的女孩家属,收了尸体火速火化,没去找学校闹事,也没去找女老师的麻烦。偏偏发现尸体的女老师反而不依不饶,每天都去派出所守着,咬定孩子不是自杀,说孩子身
上成日青紫成片,这次想必是被家长打死的。
老林被勾起了好奇心,问:“娃儿是老子娘打死的吗?”
旁人叹气:“哪里呢!要真有这事,公*安还不抓人?娃儿身上,都是旧伤,偏吊死这回,一丁点新伤都没有。”
“那老师为啥子乱说?”
老林问。
“老师说,发现娃儿的时候,娃儿身下一大滩子水。人家都说了,是娃儿吊死的时候屙出来的尿水。”
“老师不信,说那么一大滩,流满了半个教室。十二岁的娃儿,哪里能尿那么多水?”
旁人说,“说是老子娘灌的水哩。”
老林听了三桩丧事,八月里头再不肯出门,只阴沉着脸待在家中。老林待林愫向来宽容,此时却管束着她不许周遭乱跑,不许随便同陌生人说话,还给她腕上穿了一串铃铛,红绳铜铃,泛着
金光,风吹过便叮铃作响。
林愫喜滋滋带着,没事便要摇上一摇。
老林唬一跳,赶忙握她手腕制住她:“引魂铃,可不敢。万一请来孤魂野鬼,还得费我香油烛蜡送走。”
待到九月尾,他们就等到了一个男子,穿着灰扑扑的外套,戴一顶黑帽,拎一个鼓鼓囊囊斜挎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脸庞白皙,斯斯文文的样子。那男子进门坐下,自称统计局的调查员,来家里做人口普查。他身上带着几个玻璃罐子,原本是用来装糖水黄桃,此时空空如也。林愫双眼盯着那糖水黄桃的玻璃罐子,咬着手指发馋,满眼都是渴望。
他掏出一个本子来,装模作样问几句话,写上两笔,又作不经意般,就想问林愫的生辰。老林原本在旁边叼着烟袋不出声,就在此时站了起身,随口报了一句正月初二。
林愫七月刚过生日,狐疑望着老林。老林也不解释,送走了那男人,拽着林愫就出了门。
“去哪里?”
林愫问。
“去你白大嫂家里。”
老林说。
两人走到村尾白大嫂家中。
老林进门便问:“村里最近,是否有人来做人口普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