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包裹可是陛下赏赐给臣下的,说是那日口出狂言要纳我为才人,醒悟后心下难安,亲自去国库挑的。我实在欢喜,今日就带来大家共赏!”
人群中一片附和。
“这大红牡丹实在不俗!”
“是啊,风骨犹存,栩栩如生!”
沈谛眯着眼笑,不过是一块从犄角旮旯找出来的擦脚布都能被夸出花来。
她道“不过,比这牡丹还要新奇的是里面的东西,那可是我亲手雕刻的玉如意,就连玉料都是陛下亲赐上等和田红玉!不如就有李丞相亲手打开吧,也好让在座同僚都开开眼?”
李训贤扫了一眼沈谛,不祥的预感漫上心头。他看向桌上的包袱,圆润的形状怎么看也不可能是个玉如意,触手质感冰凉且透着湿意,一种闷香隐隐传来。
“大人,请!”
沈谛笑着催促。
李训贤哼了一声,伸手掀开了包袱,包裹着的东西就大咧咧地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脚步声,瓷盏碎裂声,呕吐哭嚎声,桌椅碰撞声。李府的大门适时被外面的守卫关闭,将所有人锁在府内。
沈谛揉了揉耳鸣的耳朵,拿起碗筷吃饭。她这两日忙得脚不沾地,连饭菜都吃不出味,眼下倒是有了时间。这一桌子饭菜,不吃可惜啊!
“你你你!”
李训贤指着沈谛说不出话,脸色又青又白。
沈谛正夹起半只鸡,朝他羞怯一笑,上手啃鸡。她吃得很凶,双手都是油,人却并不粗俗难看。
方才的烛火被慌乱的人撞灭的大半,夜色正浓中,桌前的女子半张脸隐藏在黑暗里,伸手抓着半只鸡,一点一点塞进嘴,大大小小的鸡骨头全都嚼碎,矻矻吃掉,又矻矻吐出来白骨森森的渣滓。
而满桌酒菜的正中央摆着一个腐烂、青紫瘀斑的人头。
——是邗朝的皇帝陛下申瓯的人头。
众人看着只觉得由背后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种令人麻的胆寒的之意,仿佛沈谛嘴里嚼得是人骨人肉,骇得五脏六腑都震颤。
沈谛吃完半只鸡,又饮下了一杯酒水,才开口道
“这玉如意我给放在冷窖冻了几日,故而如雪似冰,现下外间暖和都凝结出水珠了。只可惜在下雕刻手艺不精,外形丑陋了些。不知道诸位看着到底像不像玉如意啊?”
她擦了擦指间的油,一身白衣不沾半点荤腥,笑意收敛眉眼横扫过众人。
“诸位同僚,怎么都站着啊,坐!坐下来咱们慢慢聊!”
待到场面安静,沈谛却没给其他人机会,她直接挑了本次赴宴的目的,道“李丞相,你说,这玉如意美不美啊?”
她步步紧逼,不给任何喘息的机会,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传闻中沈大将军的可怕之处。而李训贤更是在这死寂中明白了一件最可怕事——从此之后,这人再无约束。
他本以为沈谛再过分,仍遵守人伦纲常,不做违背伦理之事。可眼前这颗头告诉他,她沈谛不会被任何伦理束缚了。她弑主,她不亲爹娘,她无爱人,她只有一心的所求,以后将无人无事再能阻碍她追求至高至上!
李训贤似是绝望气虚,猛地一拍桌子“可是沈谛,这不合礼制啊!更妄论你还是个女子!”
礼制?女子?难不成说的是这世间从来没有女人掌权,甚至是女人当皇帝的事生!女人……女儿……若是当皇帝了,那就会国将不国,人将不人!还是说女人再有能耐又如何能踩在男子的头顶?
沈谛依旧是笑“大人,我是在问你这到底是不是玉如意?”
李训贤急促地喘气,脸色铁青。
“或者在场的诸位同僚能不能告诉李训贤大人,我送的礼如何啊?”
沈谛环视周遭。
宴席沉寂如同一滩绿的死水。
“或许……这就是玉如意……”
一道极细微的声音冒了出来,紧接着大大小小的附和声、赞同声甚至夸耀声如同死水水底逐渐浮起的气泡,将这宴席渐渐烧得沸腾起来。
“这就是玉如意啊!瞧瞧这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