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谛的眼眶瞬间就热了起来,低声道“种雪剑……”
营帐内一声叹气,方才打坐念经的道长站了起来,朝沈谛一作揖。
“将军所求,贫道无能为力。”
随后便走出了营帐。
那疯女人也跟着道长走出营帐,就在众人以为可以出去时,外面忽然一声粗噶的叫嚷,霎时间两道血溅在了营帐上。
沈谛眼里的泪很快褪去,她撑着脸冷漠地扫视众人,伸手一指帐内的朱红棺材。
“我要里面的人活过来,即便是无能为力也得试试,否则就和外面那俩人一样。”
她的情绪太过反常,痛苦与平静一线之隔,杀人又不眨眼的模样和沈大将军仁慈宽和的名声完全不符,以致于人群中有慕名而来的人颤颤问
“你真的是沈谛沈大将军吗?”
高位上的人快到有些残忍地回答了他。
“我当然是。”
这一日,营帐外的血腥味久久不散。直到日头西下,仅剩下位摇了一天经筒的狄夷女萨满。女萨满很老了。她的白裹在黑布巾下,龟皱的脸上长着一双盲眼,眼中结了厚厚一层白翳。满是皱纹的手抚平胸前的红天珠,起身时竟利落迅地不像这个年龄的老人。
“领。”
她的声音更不像老人,清清脆脆的,“我能让您的爱人活过来。”
她以为种雪剑是沈谛的爱人。沈谛也未反驳,只是静静看着她。沈谛这一日,实在是累得狠了。
“将您的爱人葬在胡兰坍台,我为他唱三个月的昂讫撒玛……”
老萨满的话夹杂着沈谛听不懂的狄夷语,沈谛撑着的手越无力,她轻轻打断了老萨满的话。
“你告诉他——今夜入我梦来。”
女萨满低声念了什么,而后朝沈谛点了点头。
“出去吧。”
来了人把老萨满安置好。
外间的火光透过营帐的厚布,沈谛逐渐沉溺在昏暗死寂里。营帐内没有点灯,只有那朱红棺材反射出微弱的亮光,冰凉的、诡异的、散着奇异的腐香。沈谛特意将棺材留了一条缝隙,她凝视着那条黑漆漆的缝隙,似乎是想从里面看出一点什么来。
什么都行……只要是种雪剑。沈谛恍惚间又想起那个疯女人的话。
你身边坐着个破肚子的男人。
啊,他的脑袋歪掉了。
想着想着,仿佛种雪剑就站在床前低头看着她。沈谛捂着眼笑了下,自言自语道“雪剑啊……你今夜入我梦来……千万不要这么个丑样子。算了算了,什么样都行……只要是你来。”
月上中天,邗朝大营入了夜,靖华英才顶着一身寒霜进了营帐。谢全正在她的书桌前想着些什么,手上的书都拿反了。
谢全望向靖华英沉声道“华英,我想你应当去看看将军了。”
靖华英不理。
“将军对青云副将的感情不必你少,你也别生气要体谅体谅将军。”
靖华英“哐当”
一声把剑扔在了屏风上,谢全好脾气地起身把她的剑收起来安置在桌上。
“你一直以为将军对青云副将的死不上心,你可知……”
谢全眼中流露出不忍,长叹一声。
“你今夜随我去亲眼看看吧。”
靖华英依旧是沉默。她心中冒着火气却不知道对谁出气,整个人阴沉得冒烟。将军……将军……她到底该生谁的气!
深夜,月上中天,天际一声长长的雕嗥,凄凉诡谲。邗朝大营内,白日操练疲累,鼾声四起,个个睡得死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