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深的头疼症状从昨夜起就没歇停过,这一刻已到极限。估摸赵西音已经熟睡,他悄然进去卧室,只开了一盏亮度极低的夜灯。
灯光的颜色像旧时的红烛,毛茸茸地映在淡灰色的墙壁上。周启深从最下层的抽屉里拿出两瓶止疼的,旋开盖刚要倒。就听赵西音的声音幽幽响起:“会死吗?”
周启深手一颤。
她重复,“会死吗?”
这语气太过平静,像暴雪前压低的天空,只等一道西风就能撕开雪眼。
周启深回头一看,才发现赵西音已经泪流满面。
“小西。”
他心狠狠揪起来,还要被左右拧转,多了几分不知所措。他慌忙爬上床,小心翼翼地把人搂在怀里,跟哄孩子似的一遍一遍解释:“医生说大概率只是良性的,而且很小,发现得也很及时。这种很多人都会有,有的疏于体检,熬着熬着也没事,就是头疼时难受得厉害。”
周启深一本正经说:“我是痛觉比一般人敏感,要换做别的人,十有八九都不会当回事。”
半真半假,哄她开心的成分更多。赵西音揪紧他的衣领,呜呜咽咽的哭声忍了一晚上,终于崩溃倾泻了。
“你个骗子,你个骗子。”
她语不成调地低骂,带着哭腔,带着委屈,“你为什么要瞒我这么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非要自己一个人扛。你以为你是英雄吗,你个臭狗熊,周启深你王八蛋,你不是人。”
周启深还给听笑了,饶有闲心地取乐,“一会儿狗熊一会儿乌龟一会儿人的,我到底是什么物种来着?”
赵西音哭声更大了,握着拳头打他肩膀,“我,我,”
情急之下,她连自己都骂,“我就是个傻逼。”
“我去,”
周启深真不乐意了,把人又抱又亲的,“不许骂自己,你要不乐意,骂我猪狗不如都行。”
她呜咽,“不用骂,你就是!”
“行了,最后一晚,明儿我就得去医院。让我看着老婆漂漂亮亮的样子。”
周启深哄她,拍拍她的背。
“什么最后一晚!”
赵西音气死了,“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好好好。”
周启深假装打了自己一巴掌,“让你惹老婆担心。”
赵西音到底舍不得,抓住他的手,然后盖在了自己脸上。哭声渐息,逐渐安静。赵西音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半晌,周启深感受到指缝间的流淌的热潮。像烧红的铁,在他心口烙印。
这是赵西音今晚最后一次哭泣,之后,她恢复如常,顶着红透的眼睛帮周启深收拾东西。
衣服,裤子,剃须刀,护肤品,事无巨细,妥妥帖帖,
“明天你先去,我自己开车过来,家里你不用管,公司有徐哥。你别心存侥幸,顶多给你撑七天,不,五天。”
赵西音哑声,但语气仍十分严肃,“周启深我告诉你,你天生就是劳碌命,必须给我日夜不停转动,我不许你躺太久,不许你睡懒觉,不许你在那破手术台上闭眼偷懒。”
赵西音吸了吸鼻子,收拾的动作不停,“不信你试试,超过五天没好起来,公司就拿去分了,老婆也不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