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原本以为,像崔一明那样心高气傲的学生,根本不可能当众道歉,然而,崔一明犹豫片刻,就挤出一句话:“抱歉,徐同学。”
林知夏看了一眼手表,才说:“徐凌波,你让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但是,时间不是我给你的,是你自己就有的。再过八个月,你的研三就结束了,延毕、辍学、按时毕业、优秀毕业的选择权,都在你自己手里。”
徐凌波没有回话。
他朝林知夏深深地鞠了一躬,随后,他拎起书包,缓步走出会议室,发疯般地跑向了图书馆。
组会仍在进行。
林知夏的新学生陈诗涵表现出众。她似乎是方怡雯的接班人,思维敏锐,反应极快。
林知夏和陈诗涵之间的沟通非常顺利——这也是林知夏喜欢做老师的原因。她的人生目标之一就是培养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与一届又一届的学生们共同成长。
*
本次组会结束以后,差不多是傍晚六点钟,学生们都去食堂吃饭了,林知夏和谭千澈留在了会议室。
林知夏一边收拾背包,一边对谭千澈说:“方怡雯的能力很强,也喜欢做研究。我把方怡雯推荐到麻省理工,是因为我相信她。”
谭千澈从座位上站起来。他卷起一本教案,夹在胳膊与身体之间:“有些博士生,论文写得不错,学术履历也好,但他们做不了独立科研……”
林知夏不假思索道:“我的学生,我了解,你不用多说。”
“方怡雯在你手下是还可以,”
谭千澈与林知夏并排走路,“我的意思是,你别过度关注学生,替他们每一个人安排后路。你还年轻,时间要花在自个儿身上。你是天生做学术的料子,还有一家科技公司,应该能干出惊天动地的事业,小师妹。”
天光黯淡,暮色四合,谭千澈的影子落到了林知夏身前。他已过三十岁,依然很年轻,面容在校园灯光的照耀中更显英俊,就像几年前一样。
林知夏却斟酌着说道:“你……有点变了。我读本科的时候,你经常帮助杨术文。”
“我那时年轻。”
谭千澈答道。他戴着一块价格高昂的瑞士手表。他低头看了一眼表盘。
林知夏又问:“想当年,实验室爆炸了,你送我去医院,帮谷老师收拾残局,是在浪费时间吗?”
谭千澈低笑一声,不再与她争辩。他们走出学校的北门,刚好碰上了江逾白——他仿佛自带光环,让人无法忽视,谭千澈停下脚步,与他打了个招呼,他还挺礼貌地回复:“我来接林老师下班。”
林知夏直接挽住江逾白的胳膊:“你等了多久?”
江逾白说:“我刚下车。”
林知夏的语气格外欢快:“太好了,我也刚出校门。”
江逾白和她相视而笑。两人之间的情意之深,简直不言而喻。
谭千澈就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上车离去。深秋的冷风吹过他的头发,他望向深广的夜空,望见了天琴座的织女星。
秋季的织女星最为明亮,位于夜空的东南方向。而上海那座城市,也坐落在省城的东南方——这个荒诞怪异的念头只出现了短短几秒钟,就被谭千澈抛之脑后。她早就结婚了,他暗自心想。
*
风卷落叶,轿车在马路上飞驰。
林知夏端正地坐在轿车后排,左手却搭在江逾白的腿上,隔着一条布料极好的裤子,她悄悄用手指画了一个圆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