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郎君感激万分,要设宴请她,季家老爷夫人更是感激涕零,热情挽留她多住两日。辛秀本来准备立马就走了,季郎君说起自家厨子做牛肉一绝,再三挽留,她才临时改变主意,留下了吃了顿饭。
辛秀:真的很久没吃过牛肉了。
季家买了老死的耕牛,虽然肉质老了点,但烹饪的确实不错,而且吃饭的时候,为了表达感激的主人家季郎君,还在一边弹琴助兴,跪坐在窗边,边弹边吟。辛秀算是体验了一把淳朴地道的古风弹唱,虽然比不得现代那种丰富的调子,但也别有风味。
辛秀:太风雅了,吃个饭还要配乐。
直到她骑着道士变的马走出好几里地了,才突然反应过来。
刚才吃饭的时候,季郎君吟的那个,好像是男子表达对女子的倾慕之意?
这……朋友,太含蓄了,真的听不懂啊。
辛秀一笑而过,手里拿着一根野草,继续骚扰屁股底下的丑马。
“你这样慢腾腾地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人烟,跑快点,你现在可有四条腿了,赶紧跑起来。”
道士马消极应对,辛秀啧了一声,“看来你对变成马很是不满意,不如把你变回来?”
说到这里,她忽然语气一变,阴测测道:“既然不想当代步的马,就变成猪好了,到时候随便把你卖到哪里。少有人吃马肉,但猪就不一样了。”
丑马的眼皮一跳,求生欲让他开始没命狂奔。
辛秀:“再跑快点,要是天黑前找不到能休息的地方,你就要变猪了!”
天黑时分,道士马终于停在了一栋荒郊野宅前,累得气喘吁吁,舌头都吐出来了。辛秀拍拍马脸,“怎么样,当马被人骑着感觉爽不爽?你多体验一下就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
丑马嘶鸣一声,辛秀眼皮都没抬直接给了他一巴掌,“不许骂我。”
丑马:“……”
你难道听得懂马语吗?
辛秀理所当然:“就算我听不懂也能猜到你在骂我。”
她收起锁链,拽着马缰将马牵进了面前的荒郊野宅。这段时间她餐风露宿,就没能在有屋顶的地方休息过,虽然这野宅看上去像个久没人住的鬼屋,但好歹能遮风挡雨,外面天色暗沉乌云堆积,瞧着晚上好像要下雨。
这里以前似乎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别院,三进宅子,天井里长满了荒草,在这个季节显出枯黄色,湿冷苔藓爬满了地砖缝隙和墙面,落满灰的窗被风吹得嘎吱开合,虫驻空的柱子腐朽得仿佛一推就能倒。
辛秀用一根棍子挥开眼前的蜘蛛网,卷起那飘飘遥遥的破布帘子,准备用它烧火。
道士马被她系在了柱子上,辛秀掏出锅开始煮汤,这冰冷雨夜,应当喝点羊肉汤暖身。
羊肉是在季家拿的,她还带了块牛肉,当时看见她在厨房装菜的季郎君表情有点奇怪,现在想来,那大概是幻想破灭的表情。
喝完一碗羊肉汤,大雨就稀里哗啦下来了,深秋这样的大雨难得,辛秀收拾收拾准备睡了。不过睡前,她从熊猫叮当口袋里掏出来一把大伞,打开来遮在自己身上,大伞刚好能将她整个人覆盖。
辛秀笑着对旁边的道士马说:“你知道这是什么伞吗?”
“这是我师父给我的辟邪伞。也就是说,我举着这伞,只要它遮着我,鬼怪近不了我身。你看这屋子阴森森的,我感觉这里有鬼,你觉得呢?”
“要是没有就最好了,如果有……”
辛秀笑了一声:“如果有,我是不会有危险,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有危险。”
丑马四蹄僵硬,从刚才辛秀进门时,他眼里就没散去过的期待与幸灾乐祸,此刻都变成了惊怒。
他不安地踩了踩蹄子,扭头看向老宅的拐角黑暗处。他确实是感觉到了这里的鬼气,才故意把辛秀带过来,想让她死在这里,借此脱身。他看出来这是个刚下山没多久的年轻修士,这样的人一般都好骗,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遇到了个不按常理出牌的。
如今他变成这个模样,若这宅中的是个厉鬼,恐怕要吃大亏。
那边辛秀哼着“有师父的孩子是块宝”
睡过去了,屋内开始陷入寂静。
火堆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凉风吹熄,飘出的袅袅青烟歪歪斜斜,诡异没入房梁中。
道士越发警惕,目光在黝黑的房梁上打转。
凉意袭人的深秋雨夜,呜咽风声如同女人哀泣。黑暗中忽然传出老鼠爬动的窸窣声,垂下蛛丝一般的黑色碎发,还有一只白生生的女人手臂从黑暗中探出来。冷白皮肤,纤细手指,这手臂就如同一块白布,在房梁上招摇。
马道士暗骂一声晦气,怎么竟然是这样的东西。这缚怨鬼,尤其是女鬼,怨气大,最不好对付。它不仅吃人,对于地盘上的一切活物都不会放过,所以这宅子里连只老鼠都没有。
黑色的头发悄无声息,像是藤蔓一样从柱子上爬下来,有一些顺着墙面摸到辛秀身边,又迫于辟邪之力,不甘不愿地绕过了那一片伞的阴影区域,全部涌向了道士。
见到这一幕的道士心内大骂,眼见黑发要缠上自己,而那边的辛秀毫无反应,他实在没办法,不想等死,强行冲破了体内符咒和身上锁链变回人身。
他猛地吐出一大口血,眼神怨毒地看向辛秀。修行不易,不到万不得已,他根本不会用这样自损修为的办法破咒,这一下损失的可是他的大半修为。
嗅到血腥气的黑发,如同扭动的活虫,不断往道士身上爬,当先承受了道士的怒火。他怒喝一声,引咒击中房梁,霎时间,尖啸与怒喝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