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不是托着受惊,每日请安都是来行个礼就走么,那她自然要成全她,可不敢再随意派给她活儿做。
红罗轻笑道“可不是。倒是香姨娘不懂事了,这会儿就把手里的事情都交给大少奶奶,万一把大少奶奶累着了可怎么好”
这大少奶奶也是糊涂的,大少爷手里纵然有东西也有限,哪里比得上府里的中馈之权呢她不争中馈却急着管私房,真是鼠目寸光。
青罗在一边给沈夫人挑衣裳,闻言插了一句道“奴婢听说,这事儿是大少爷吩咐的”
沈夫人微微一怔“是大郎的意思”
她还以为是捧香多么识相呢。
青罗想了想“是。听说,有人看见是大少爷院子里的芸草去芥子居传的话。”
那必然是令自上出了。
沈夫人倒沉吟了起来“没想到,大郎对这许氏竟如此上心”
在西湖边上还带了她去看水,如今又把生母的嫁妆并私房都交与她,莫非这许氏竟真的中他的意
红罗眼珠转了转“大少奶奶生得美貌,大少爷喜欢也是情理之中”
若是大少爷真这么中意许氏,那青霜只怕日子就要不好过了。
沈夫人脸色便沉了沉。她自忖处处胜过连氏,唯有容貌逊了一线,闻言不由就嗤了一声,冷冷道“倒是随了老爷。”
沈文这些年来都对连氏念念不忘,还不是因为连氏貌美,又正是青春之时便故去,倒让沈大将军只记得她鲜花似的模样了。若教连氏也活到如今,人老珠黄,只怕沈大将军也不会那么惦记。
但这毕竟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事情,若是连氏不死,她也嫁不到沈家,做不了如今的诰命夫人。沈夫人收起心思,问道“那捧香可把账册交出去了”
若是她自己识相是一回事,如今是许氏要从她手里夺这些东西,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青罗摇摇头“只听说香姨娘收拾了账册,别的就不知道了。”
府里被沈云殊一口气落了不少人,如今人人都战战兢兢的,这事儿能传出来大概还是香姨娘许了的,至于香姨娘本人有什么反应,芥子居那边却是不会露的。
沈夫人就又笑了一声“我也是多问,她素来是最规矩的。”
就算心里头不情愿,面儿上也绝不会露出来,不然,又怎么能让沈大将军都夸她呢
“夫人,姑娘们和大少奶奶还有香姨娘请安来了。”
门外小丫鬟小声回报。
沈夫人听见这蚊子似的声儿,便想起沈云殊雷厉风行连紫罗都捆走的事儿,顿时心里更有些烦躁。正要出声斥责,便听门外脚步声响,沈云娇走了进来,一见她就撒娇地粘上来“娘好无聊啊。”
女儿这么一声,沈夫人便如三伏天喝了一碗冰镇莲子糖水似的,从头舒服到脚,搂了沈云娇道“又是怎么了”
沈云娇穿着水红绫子绣鞋的脚在地上踏来踏去“就是无聊嘛”
上巳游春碰上了讨嫌的袁胜兰不说,半途还被海匪行刺给搅了,这几日她呆在家里,那惊惧渐渐没了,便又想出门了。
何况如今春日正暖,到处都是好景致,闷在家里可不有些没趣儿杭州一带多少好地方,她还不曾一一去过呢。
“好好好。”
沈夫人搂了女儿直笑,“娘这就下帖子去问问董夫人,约她一起去上香。”
沈云娇果然就欢喜起来“那我先给藏月写信,问问她想去哪里。”
沈夫人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又整了整衣襟,方去了堂屋。
堂屋里,沈云婷和许碧一左一右地坐着,香姨娘只低眉顺眼站在一边,一见沈夫人出来,便一起行礼。
“行了,都坐吧。”
沈夫人扫一眼香姨娘,笑了一笑“听说捧香你要把前头连氏姐姐的嫁妆理出来交给大少奶奶了”
“是。”
香姨娘仍旧低眉垂眼地道,“原是早就该交给大少奶奶的,只是怕大少奶奶刚进门事情太多,一时顾不上,才拖到这会儿”
沈夫人觉得自己从香姨娘话里听出了些不情愿的意思,不禁笑得更深“知道你是个最守规矩的人,不似别人,把着这些东西不放,只指望着从里头自己赚些。咱们家里今年也的确是事多,许氏也是个明理的,不会疑心你的。”
沈云婷顿时抿紧了嘴唇。沈夫人这分明是指香姨娘把着连氏夫人的嫁妆不放手,且中饱私囊。香姨娘管着连氏的嫁妆十余年了,这里头银钱往来十分繁琐,若是许碧真的疑心了,可怎么说得清楚
许碧却抬起头来腼腆地笑了一下,细声细气地道“夫人说的是。姨娘说了今日来教我看账我什么都不会,都指着姨娘教我了。”
沈夫人不由得就噎了一下。许碧说起来是她的儿媳,若说要教,也该是她这个婆母来教才是正理。如今许碧却说什么“都指着姨娘教我”
,难不成是要把香姨娘当成婆母不成
然而这话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毕竟香姨娘要交账册,而她却并没打算教许碧管家理事,许碧不指望着香姨娘教,还指望谁
一时间堂屋里气氛有几分凝滞,许碧就露出惴惴的神色来左右地看,仿佛在问自己说错了什么。沈夫人看她这模样,那口气就憋住了不出来许家怎的教出这么个不会说话的丫头来,可正是因为她愚笨懦弱,自己才挑了她进门,如今这搬起来的石头在自己脚上砸了一下,又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