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明兴诚没有回答明真的问题,反倒问起明真:
「你对周数知道得这麽详细,可见有医生定期给你产检……难道你这医生没有替你评估过情况,知会你子囊承胎的危险性吗?」
「有……我知道我会有生命危险……可是我坚持要生!」明真尽量想让自己看起来坚定从容,用力绞著衣摆的双手却泄漏出他的紧张不安:「因为这个宝宝是爱的结晶,已经有许多人期盼他的出世!」
明真的宣告让明兴诚突然松开抱头的双掌,站直身手肘不再撑住桌面,几个大步向明真跨来,抓住他的右手臂将人往门外方向扯:
「你是男人生什麽生?跟我回美国,我认识一个专门解决血管瘤的外科权威,他肯定有办法不重伤你的动脉,也能将一切连胎带囊都切除!」
「我不要,快放开我啊爸!」
明真左腕勾住长餐桌一脚,使尽全力的甩动右手,意欲脱离父亲的掌握:
「你想要我的命可以,反正我的生命是你给的,等我生完後,要杀要剐,任你处置。」
「你就这麽想当女人,给人压著干替人生孩子?」快要抓不住儿子的明兴诚,挥手给了明真右脸重重一巴掌!
「你心甘情愿作践自己,对方可会领情的感激涕零?」明真挨了一掌後依旧没有停止挣扎,明兴诚再挥一掌!
「你跟孩子的另一个父亲说你怀孕时,他有没有用看见妖怪般的眼神看你?他有没有头也不回的飞奔离去?」
十九年前不堪的回忆如汹涌的涛天巨浪,将明兴诚的心防击溃一个大洞,眼看儿子只想逃离自己,竟然执迷不悔的想步自己当年後尘,以男子之身为另一个男人生子,胸口那痛不欲生的紧缩感久违地再度死缠上心头!
明真在听见父亲问他”
你跟孩子的另一个父亲说你怀孕时,他有没有用看见妖怪般的眼神看你?他有没有头也不回的飞奔离去?”
时,全身动作立即僵止,连呼吸都快忘了,恐惧立即把心中所有逞强的勇气吞噬殆尽,意识里不断重复这段问话……
此时包厢房门被轻轻叩了两声,父子俩一个沉浸在从未愈合的心伤中放任血流成河,一个被戳中软肋盔甲尽弃神智无比徬徨,没有得到回应的clent迳自推门而入,包厢里诡异的氛围让他收敛起愉悦的笑容,三哥隆起如小丘的腹部更是让他惊讶得连脚步都抬不起来,只能手握门把站在门边,整个人定在原处好几秒,才在身後人的催促下回过神!
「clent,怎麽了?」
跟在clent身後个头娇小的女网友疑惑地问,碧绿如幽湖的大眼想透过clent高大身形的缝隙,看清包厢里到底发生了什麽让clent明显震惊的事情。
「ann,没事没事……我……你不是原本想带我去布里斯本的至高点看夜景?现在就去吧。」
clent虽不清楚爹地跟三哥之间发生了什麽,但看两人的神情,与三哥那活像怀孕的肚子,直觉告诉他此时最好将女网友带开,脱身回房後再问爹地,三哥生了什麽病。
「可是晚餐……」满是好奇的绿眼睛,还在朝包厢里瞄啊瞄的。
「喔,这个,我爹地跟我哥……正在谈商业机密,现在我们不方便加入……你能介绍你这里最道地最好吃的餐厅让我尝鲜一番吗?你请客,我出钱,怎麽样?」
只要我长大65
包厢里的父子俩并非不觉clent曾一度开关门扇,明兴诚都绷紧神经打算要朝小儿子扔杯子要他带人快滚,还好clent反应快照子亮没有跟网友进来就走了。
「……我相信他。」直到包厢外的脚步声远得再也听不见,明真才拿左手掰著父亲紧箍在右手臂的指节:「不管我是不是妖怪,我孩子的另一个父亲都会爱我……他会为了我,接受这个孩子的!」
「哼……他会为了你?他亲口保证了吗?」父亲嗤之以鼻,手指如钢坚固,明真非但掰不开,反而让父亲抓得更紧:「也难怪,你才十八岁吧?比当年的我更年轻,所以更天真,更愚蠢是应该的!」
明真望著父亲不肯放开自己的指掌,感慨与哀伤同时袭上双眼,逐渐模糊了视线……
曾经,他多麽渴望父亲能像现在这般紧张自己,全神贯注在他生死课题上,怕他殒命不愿让步……其实,三年前的明真只要父亲有现在的十分之一重视他,关心他,爱惜他,那麽,无论手被抓得多痛,他都不会挣扎,绝对心甘情愿的承受,哪怕就连在梦中都会笑醒!
而今,他已经不仅是单纯的明兴诚第三子,随著图凌敲开他的心门後,他的人生角色丰富了起来……他是图凌心心念念专一以对,口口声声叫著的”
老婆”
,是乾妈寄情已故独子情感的乾儿子,是腹中胎儿死生存附的生身父亲,是个有权选择人生要怎麽过的成年男子!
感觉手指上有水滴落,明兴诚从纷乱的往事中回过神,迎上儿子垂泪清澈却无比顽固的眼睛,有些心惊儿子此刻的执迷不悔,竟比往昔自己在镜子中看见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连大学学业都还没摸著边,为何要这样糟蹋自己的前途?没有我的金钱支援,你拿什麽养孩子?他能养得活你们吗?」
「……我又不是娇弱的女人,何必要靠人养?我会负责自己跟孩子的未来……孩子的另一个父亲只需要帮忙看顾孩子成长即可……」
见儿子只是一心一意的坚持己见,丝毫不肯让步,明兴诚转换策略。强硬逼迫只会鱼死网破,旁敲侧击方能攻心为上,他倒要看看孽胎的另一个基因贡献者,有没有儿子这样的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