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传胪并不傻,他把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故事告诉了自己的妻子。
兰太后恼火不已,杨士诚太把自己当回事,眼里还有没有天家威严?于是兰氏一系开始报复,也巧了兰氏出手还是大半拿田地做文章。
原本还是派系之斗,后来有点私仇的也互相检举,朝中的官员几乎有一半被牵扯进去,到最后连好些地方官员也被牵连。
祥泰元年的下半年,大夏官场最流行的问候是:你家被没收多少田?因为被处罚的官员太多,大家没心思,以至于十月秋狩也被取消。一直到十一月这股风气才慢慢减缓,可能双方气消的差不多了,发现这样子斗来斗去除了自己损失,再没有好处吧。
从七月开始到十一月,李慕君听了太多被罚没田产的事,最夸张有一家竟然有两万三千亩地。当然也有只多几亩的,但是多出千亩以上的大有人在。
“陛下,他们斗来斗去,最后好处都落在陛下这里了。”
季贤达摸摸皇帝的手还算热乎,从桌上递了一杯蜂蜜红枣茶给她。
咳咳,那啥这两日李慕君那啥来了。季贤达后来特意找大夫问过,这几日女子都畏寒,最好喝些热乎的生姜红糖大枣茶。可是这样做太明显了,红枣蜂蜜倒是应季不打眼,因此季贤达这几日都盯着李慕君喝这个补身。
李慕君轻抿一口热茶,顿时肚腹里一阵热流缓缓散开。她听了季贤达的话却没有半分喜意,反倒是难得皱眉一脸凝重:开国百年,虽然有律法控制却依然土地兼并严重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季贤达关切的问道。
李慕君又抿了一口热茶,把杯子递给季贤达才开口:“民以食为天”
说完他对外间伺候的张来顺吩咐“宣刑部尚书张聪文见驾。”
季贤达把茶杯放到桌上,换自己的茶水缓缓喝了一口,心里明白了李慕君的意思。大夏律法不同以往的多了田地控制,就是不想耕者无田,防止老百姓活不下去,以至于民不聊生国发动乱。可是如今……他抿紧唇走到炕边。
“不管陛下想怎么做,微臣都会支持你,别忘了微臣还有三千王府侍卫。”
李慕君无力的扯了扯嘴角,这是要动士绅整个阶层的利益,谈何容易。
“哼,怕什么,这天下是老百姓的天下,只要他们乐意谁都得低头听陛下的。否则……”
季贤达不在意的勾勾嘴角。
就知道杀杀杀,李慕君对季贤达的想法非常清楚,不过这一次大夏的朝堂怕是要见血了。可是激化士绅和皇室的矛盾是不行的,还是要想法子尽量平稳的达成目的。
“微臣参见陛下,不知陛下召微臣来有什么吩咐?”
听到皇帝宣召,张聪文放下手头的事情,立刻前来见驾。
“张爱卿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李慕君声音和缓,随手指了指堂下的椅子,继续说“朕如果没记错当年张爱卿也是状元及第,只是当庭跪请父皇希望能入刑部,哪怕做个八品照磨也愿意。”
“当时先皇还好笑的问微臣,放着翰林院从六品的修撰不做,为何要去做八品照磨。”
说起当年的事,如今年近五十的张聪文满脸留恋的笑容“微臣那时候还年轻,不知天高地厚,当庭斩钉截铁的说‘学生终身只一愿:愿天下人贤者安居,恶者伏法’。”
李慕君忍不住露出笑容:“如今呢?”
如今?张聪文的笑容淡了些沉重了些,不过依然笑道:“微臣不敢说手上过去的的案子,量刑都合国法,但微臣敢说手上过去的没有冤案错案。”
人都要像现实低头,张聪文这样已经是极其难得。李慕君赞道:“所以百姓们都知道刑部有个青天张老爷。”
“微臣惭愧,着实惭愧不敢当”
张聪文脸上露出羞色“都是先皇圣明,才让微臣能有今天。”
李慕君吩咐宫人上茶,然后才另开了一个话题:“朕今日召张爱卿来是想问一件事。”
“陛下请问”
张聪文连忙站起来弯腰揖手。
李慕君笑笑:“张爱卿坐着说话”
张聪文又行了一礼,才半坐到桌旁,凝神听皇帝问话。
“朕想知道张爱卿可否知道从开国到现在,每年全国有多少案子,能否画一张数量图来。”
李慕君大概说了下时间为横轴,数量为纵轴的画法。
张聪文不亏是热爱自己工作的刑部尚书,明白皇帝的意思后当场就画出来了。李慕君也是尤为佩服:“张爱卿竟然把九十三年的案件数量都牢记在心里。”
“微臣是管这个的,只是……”
看着画出来一目了然的图,张聪文有些难过“只是明明是太平盛世,君明臣贤,为什么犯案的人越来越多。”
是的虽然不明显,但是能看出来,从三十多年前那条线随着时间的增加,在慢慢上扬。
季贤达用食指敲敲那张图:“想想最近朝上什么事最热闹,张大人自然就明白了。”
最近最热闹的是罚没官员多余田产,这不归刑部管,自然算不到刑部的案件里,再说从三十多年前就开始上扬,和现在也没有什么关系。
李慕君慢慢的开口:“土地兼并,穷人无地可耕。”
“可是地总在哪里,他们可以租种。”
“现在的情况还不算严重,大部分百姓还多少有些田地。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就算可以租种可是双重征收下,百姓家无余粮一旦天灾人祸,张爱卿以为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哗变、民乱?张聪文有些不明白,这样的太平盛世,皇上是不是想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