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看完报告,散兵也端着泡好的茶回来了。
“是啊,愚人众就是这样,拉着救世这面大旗无所不为无恶不作,实则日日行着灭世之事——就算哪天至冬宫突然塌下来,也压不死一个无辜的,”
他将一杯茶放到她手边的桌案上,“请用。”
“多谢。”
闻到熟悉的茶香,荧一下便认出这是她之前在遗珑埠买的特价茶叶,上次空着手来找他帮忙觉得不太好意思,就顺手提来了。
这家伙当时嘴上嫌弃得要死,现在还不是用了她送的茶叶,别扭。
荧喝了口茶后问散兵:“你打算收养他?”
“算不上,只是给他个容身之所,”
散兵回答,“小吉祥草王正在帮他启蒙,等到再大一些就让他参加教令院的招生考试。”
海祇岛的大将得知这孩子的身世后,提出了收养战友遗孤的请求,即使负责这事的那个少年同心一再保证五郎大将是个品行端正认真负责的好人,散兵也还是打算拒绝这份好意。
海祇岛那地方他又不是不知道,除了个撑门面的珊瑚宫外就那几亩薄田,连间学堂都没有,阿茂跟了他们,这辈子估计也就只能当个农夫或是小兵了。
虽说生计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但散兵不想他以后没有选择。
散兵不知道这孩子长大后想成为怎样的人,但他明白,只要他多学习多读书,总能找到属于他自己的出路。
荧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不怀好意地冲他挤眉弄眼:“这孩子居然也叫阿茂,那岂不是和你……”
散兵斜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只是个假名罢了,敢叫出来你就死定了。”
“既然知道是假名,为什么别人都能叫,就我不能叫?小气,”
她偏要犯这个贱去惹他,“嘬嘬嘬,阿——”
还没等她念出那个名字,散兵就恶狠狠地瞪了过来,她怕真被他一脚踹飞,立刻闭嘴收声假装四处看风景。
散兵背过身不说话了,不知道又在生哪门子闷气。
他总是这样,她都已经习惯了。
临走时,荧拉开窗帘正要像来时那样翻窗子,散兵突然叫住她:“等等。”
她闻言停了下来:“还有什么事?”
“围巾乱了。”
散兵抬手替她整理脖子上的围巾,神情罕见地温柔。
荧受宠若惊,吓得连动都不敢动:“谢、谢谢……”
咔嚓。
估计有学院摄影社团的学生拿着留影机在这附近练习拍照,身后隐约传来了好几声快门声,她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直接转身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啊,哥哥怎么都长蘑菇了。”
荧一来就看到那座小坟茔上冒了朵小星蕈,她挠了挠头,这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算了,留着给哥哥作伴吧。
今天她给哥哥做了他以前最喜欢的布丁——其实是她图省事每次都做这个糊弄他——希望这么多年过后他口味还是没变吧,要是实在不爱吃就托梦当面告诉她。
每天做完委任,她都会过来看看空。
以前她总嫌他啰嗦嫌他烦,现在就连想被他唠叨几句都做不到了。
她曾在异乡的书本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一个人只要没有个把死去的亲人埋在地下,那他就不属于这个地方。
待她将哥哥完整地带回来安葬,提瓦特便是她的故土了。
可她连哥哥都没有了,还要故土做什么呢?
荧陪着哥哥坐了一会,越看越觉得这坟头光秃秃的有些可怜,便起身想去寻几株漂亮的野花野草移栽过来装点一番。
待她拎着几棵须弥蔷薇回来,却发现坟前站了个披着斗篷的人。
荧以为是来偷吃贡品的,立刻上前一把拽住那人的斗篷:“你——”
她这句话没能说完。
那人回过头,一张熟悉到骨髓里的脸映入了她的眼帘。
“…哥哥。”
荧讷讷地叫了声。
那人也不说话,就这么微笑着看着她。
空瘦了许多,眼圈也有些发黑,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忧郁。
她迟疑着伸手想要触碰他,却又害怕这只是自己的幻觉白高兴一场,她宁愿像这样多看他一会。
如果能永远定格在这一刻,即使这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秒她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