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而来的火山口,喷洒着滚烫的岩浆砸到双轮战车上,把专心拔箭的哈迪斯重重撞了出去,剧烈的震荡让他无法控制掉下车,往地上坠落。
而胸口的箭像是察觉到他的虚弱,立刻也拼了最后一口气,出金色的爱光,死死往他胸口里钻,想将他变成爱神的战利品。
哈迪斯被砸到地上,大地厌恶他的接触,立刻裂开大缝,让他自生自灭摔下去。死亡的黑雾也冲入裂缝里,跟随着自己的神灵。
所有被死亡沾惹过的土地,都立刻生机断绝。
哈迪斯躺在坑底,堤丰突然的袭击将他所有骨头打碎了,大地依旧在排斥他,他躺着的地方又有崩塌开裂的危险。
而死亡的黑雾并无法让任何生命痊愈,它只会带来破坏。
哪怕哈迪斯是死亡追随的本身,骨头断裂也得靠着自身不死的力量慢慢恢复。他安静平躺着,如同落了锈的青铜,被抛弃埋葬在潮湿阴暗的裂隙中。
他手臂上的金环蛇也失去了精神气,红色的宝石眼黯淡,垂着头趴在他皮肤上,偶尔吐一下无色的水晶舌芯。
金色的箭,在逐渐熄灭最后的光点,爱消失前是温柔的引诱,渴望勾起他任何细微的情感,好繁衍复活。
哈迪斯没有抵抗这最后的安抚,毕竟是爱神力量垂死的挣扎,就算他任由这点感情侵入,也无法让他的心跳快一分。
他睁着眼看着黑雾,穿透黑暗看到了大地外的星空。
天际已经开始泛白,遥远的环河尽头,厄俄斯正提着橘红色的衣袍,手拉着双翼马车,准备冲上天空,给赫利俄斯的太阳车引路。
等到太阳飞驰过天空,润滑的光芒落到土壤上,人类会开始在德墨忒尔摸过的地方耕种。
山羊嚼着新生的葡萄与葡萄叶,狄奥尼索斯的金杯又敲响了酿酒的赞歌。
所有地上的神明都在光明里寻欢作乐,胡闹惹事。所有的生命都是鲜活,闪着从未见过的光彩。
可惜都跟死亡无关。
哈迪斯没有任何表情凝视黑雾外的世界一会,被金箭勾起的那点感情,让他终于回忆起来,在没有统治冥府前,他好像也是坐在光明的奥林波斯山顶上,随便往地上扔石头胡闹的的神之一。
他沉睡般地闭上眼,骨头在慢慢恢复正常。
要在太阳车上天的时候,快点将逃跑的堤丰抓回去,好开始处理事务。
不然今天扔在黑木桌上的书写板又会积一大堆,冥河对岸的幽魂,又要因为没有他盖下圆章的通行证,而开始鬼哭狼嚎。
不将公务全部处理完,冥府就不会有安静的时候,到时候就是修普诺斯来了,他也别想睡觉。
哈迪斯胸前的箭更黯淡了,死亡的气息将它侵蚀了大半,金色变成中毒般的铅灰色。
而随着碎裂的骨头在连接愈合,扎在胸口的箭,也开始远离他冷酷的心脏,被慢慢被推出去。眼看半个箭尖浮出胸口的皮肤,就差一点……
黑雾上,有什么落下来了。
柔软的,轻薄无比得像是风吹落的种子,就这样毫无重量摔到他身上。
哈迪斯以为是错觉,没有任何东西能在死亡的雾气里停落,更别说穿过黑暗来到他身边。
“那东西”
轻喘着,温热的呼吸带着绒毛般的触感,蹭过他冰凉的皮肤。
哈迪斯没有动弹,有点没反应回来这玩意是什么。
“它”
似乎想要爬起来,伸出的手指撑到他的手臂边,臂环金蛇的舌芯轻舔到它的手腕,柔嫩得像是……最软的亚麻布?沼泽地里的泥?火河里的熔岩?
对于软嫩等物品的认知异常匮乏的冥王,连找个比喻都找不到合适的。
他的手臂骨头还没有恢复,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将它拍飞。而下一刻它的手指蹭过碎石,颤抖了下,手肘失去力气,整个身体又跌落回来。
哈迪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一丝,很久没有出现过的烦躁,他动了动勉强恢复的手腕,想要将它捏死。
这么轻盈的玩意,哪怕很奇怪能在死亡里存活,不被摧毁成灰烬,也抵不过他用力一拍。
结果手指刚抬起几分,胸口的箭被什么抓住……
“它”
竟然将箭当作支撑物,想要握住它当作支撑点站起身?
虽然那点力气肯定无法将箭压入胸口,但是被冒犯到的神灵闭着眼,手已经无声无息抓住一丝黑雾,化为黑曜石般冰凉的匕,他不用看也知道它在哪里。
它温暖如绒毛地躺在他胸口处,每次轻微的呼吸都带着清新无比的气息。
冷剑刚要顺着那温热的气息刺过去,突然他听到血肉被箭矢刺破的声音。本来已经灰暗无力,扎在一层薄皮肉里的长箭,被重新扎回他心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