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敬元看着陶氏,面色稍微和善了些。他的原配早产生下顾见骊,之后身子一直不大好,顾见骊还没周岁,她就去了。顾敬元今生本没打算再娶。可他是个领军的将军,时常离家,最长的一次走了两年半,又不知何时会在战场上送了命。两个女儿在家中没个女主人照料,他实在记挂着。即使这般,他也没打算再娶。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救下落水的陶氏,把姑娘的身子给看了抱了,瞧着也是个本分良善的性子,不会苛待了他的两个女儿,便娶了她。
成婚九年,他对陶氏算是尽了为人夫的责任,家中交由她来管,他身为王爷也没有侍妾通房给她添烦。只是到底没什么感情,他脾气也不算好,夫妻二人只能算是相敬如宾。
原本也就一直这样相处下去。偏偏这次出事,陶氏宁肯和娘家闹翻也没离开,到底是能让顾敬元面对她的时候少了许多之前的疏离严肃。
“爷,见骊把稽昭领了回来。”
“什么?”
顾敬元一下子站起来,脸色也在瞬间难看。他气得胸口起伏,怒不可遏:“稽昭?居然把稽昭那疯子领回家?”
“您先别急!”
陶氏忙迎上去,劝了两句,“那稽昭身体不太好,又离家远,见骊才将她带回来。见骊一回来就想跟您说,知道您有客,一直在外头候着呢……”
顾见骊知道父亲的客人还没有走。只是她心里不安,想早些过去等着。这一下午的雪,又铺了一地的白。她踩着积雪,捧着糖果盒子,在院子里一边踩着雪一边吃着白玉莲子糖,一颗又一颗地吃。
姬岚从正厅里出来,远远看见了雪地里的顾见骊。她穿着一身檀色搭鸭卵青的素色襦装,在雪夜的圆月下,衬出几分出尘的烂漫绰影。
姬岚略一思忖,绕路从另一侧离开。
顾见骊把盒子里的白玉莲子糖吃了一半,陶氏朝她招招手。顾见骊急忙提裙小跑过去,把嘴里的糖果嚼了个稀巴烂,然后把递给陶氏,深吸一口气,在陶氏鼓励的目光中,挺胸抬头地走了进去。
顾敬元正襟危坐,板着脸。
“父亲……”
顾见骊的气势一瞬间熄了。
顾敬元冷着脸,不言不语地怒视着女儿。
顾见骊挪到父亲面前,硬着头皮说:“女儿在广平伯府的时候得了几次他的救助,如今在外面再遇,瞧他体弱不能行走,便带了回来。”
顾见骊等了又等,没等到父亲的回应,只好再次开口:“父亲,您教过的……知恩图报……”
顾敬元仍旧沉默着。
顾见骊又朝前挪了两步,攥着顾敬元的袖子晃了晃,亦用上了撒娇的语气:“父亲……”
顾敬元问:“你把他安排在你房中?”
“是,我今天晚上和姐姐挤一挤。”
顾见骊忙说。她抬起头,仔细去瞧父亲眼睛里的情绪。
顾敬元满腔都是火气。可是瞧着小女儿不安的模样,他胸腔里的那团火气就算再翻腾,也得忍下去。他努力克制着杀人的冲动,尽量用寻常的语气,道:“太晚了,回去睡。这件事情明天再说!”
顾见骊悄悄松了口气。父亲没有立刻就赶人!等明天,她就可以把姬无镜带走了。
她弯起眼睛来,温声细语:“那父亲也要早点歇息才好。您的身子还没痊愈,可要好好注意着。”
顾敬元瞧着女儿这张酷似其母的脸庞,目光渐柔。他颔首,道:“知道了。你回吧。”
顾见骊开心地出去,从立在门外的陶氏手中接过白玉莲子糖,开开心心地去了姐姐的房间。
夜深了,所有灯都熄了。
顾敬元握起重刀,去了顾见骊的房间。当然,此时睡在这里的人是姬无镜和两个孩子。
顾敬元用刀柄挑开幔帐,眯着眼打量着床榻中。姬无镜睡在外侧,两个小孩子抱在一起睡在里侧。
顾敬元在床边坐下,用刀柄拍了拍姬无镜的胸膛,冷哼:“装什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