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之地不堪入流,也不用劳皇上费那一份心,污了皇上的身份。”
自重两字,从皇帝口里说出来。无端端刺得心里就是一痛。再忆及那不明不白的胎儿一事。耻辱和着羞愤一古脑涌上来。暄王白了脸应他。
“臣明日便出京去。”
皇帝怔了一怔。抽了口气冷笑。
“皇叔不用拿这事来要挟朕。皇叔真是急着要去。朕便准了,且给你一个月的期限,中秋之前必要办妥回京。”
“臣自然会尽心为皇上办事。但臣封地在外,臣久居京中不便,边境之事也缓不得。”
暄王脸上神色更淡,话反而说得平静下来。“皇上既准了臣既日动身,也请皇上容臣回去一趟,连着秋防也是臣份内之事。臣年内就不回京打拢皇上。”
一听得他年内不回京,皇帝倒木鸡似的呆住,怔怔的瞅瞅他,突然醒悟过来。一把扑住了他,一时忘忽所以的怒道:“朕不准!”
“王爷?”
庐景好容易送了六王爷进来,该好把这话听去。也吓得一跳,苦笑了劝。“王爷这是说气话呢?”
“朕不准!”
小皇帝仍是说,难得听见庐景这话合了心意,连连点头。紧张的盯牢了皇叔,就怕他说个不字,真要大半年不回来了。手里仍不肯放,生怕一松手这人就出了京去半年不回来似的。
暄王看看小皇帝伏在身上不成个样子,一张脸上满是惊虑不安,到底是自已平日宠着护着的孩子,终是心里不忍。也不作声的推他起来。
皇上看他神色稍缓,又见庐景在旁。这才坐直了身,整一整身上衣物规规矩矩道:“并凉一事,仍按原先定好的日子,至于皇叔回潘地一事,日后再议。”
话说罢,又拿眼去看着暄王,半响听到他低声应了声是,这才放下心来。
庐景也放下心来,这番凑巧见着小皇帝这一闹,觉得倒像个孩子撒娇,全不似他面上冷淡模样。再一想可不就是个孩子。心里一笑,见小皇帝冷脸对着自己,眼光却只往暄王爷身上瞄去。也只低了头当作不知。
见撒得些折子,轻轻收拾过来一看,倒没什么要紧人物,地方也风雅清淡。在户景看来也没什么大事,便轻轻放在一边。
皇上这时乖乖坐在一边,也不好得赶庐景走。
庐景自是知趣的站在不去招惹他,听着他同暄王说些别的话,倒也条理清晰进退得当。这两番得睹龙颜,至此方才觉得他沉静下来果真是个人物。
那知这是小皇帝不敢闹,绕开了不去提那事。磨蹭到晚饭时候,他不提要走,也只得让厨下添几个菜,吩咐送到了外厅里。
这就是留他用膳的意思了,皇帝到此松下一口气来,才觉得身上是薄薄一层汗,竟有些热。不由得左右一顾盼,见屋角放着只暖炉。凑过来找话道:“这天不过才入秋,怎么就用了炉子?”
暄王本待不理,见他凑过来的鼻尖上都是细细一层小水珠。心里微微叹口气,拿帕子替他拭了。冷着脸也不同他说话,只向一旁小丫头道:“收下去吧。”
皇上这儿讨了个软钉子,讪讪的坐回去。庐景见炉子撤下,当着皇帝不好多说什么,也只得替他取了件衣服过来添上。
不多时饭菜上来,暄王倒如平时一般替他添菜。小皇帝被冷落了这半响,此时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正想有样学样的也挟菜过去,暄王平日饮食清淡,这几日更是怕了荤腥,见皇帝要将他自己喜欢的松鼠鱼递过来,早忙不送的让了开去。
皇上手一僵,心里更有了几分委屈。一顿饭无精打采的吃完,索性恼了,冷下脸来道:“朕今晚就不回宫了。”
这也不是没有过的事,暄王也没说什么就让人下去收拾布置。
“朕就歇这儿了。”
皇上又说。
听他意思便是要同住在这屋子里。皇上年幼时,暄王尚未建府,也同住在宫里,便常常跑来缠着皇叔同吃同睡。这些年暄王搬出王府,皇上也长大了些,不用人再哄着睡,也就少有这般情形。暄王正想回绝。转眼看看他,皇帝绷着脸说话,一面却撅着嘴甚是委屈。一时也只得由他,让小阮回宫去传话。又添了床软被。
又陪着饮过两遍茶。终是觉出疲倦,打发了人手下去。早早移到了里间憩着。
这时平心静气下来,再想想近日朝中之事。从前参他的本子里比这更重的罪责都有过,偏偏今日却只拿着这件事来着恼,未免有些奇怪。取过折子来再看,上折的不过是个小吏,平素也没多生过什么事端,一时想不出意欲何在。
小皇帝洗浴了回来,自己从厅中取了棋坪捧过来,小心翼翼的央着他下。暄王精力不济,小皇帝也心不在焉,不成样子的下了两盘。也分不出个什么输赢。
“卓儿自己打谱吧。”
暄王把棋子一推道。
皇帝听得这句卓儿,知他算是不再生气。乖乖坐在一旁,自己一子一子的落着。
暄王靠在一边,听着轻轻的落子声,慢慢有些朦胧欲睡。一时觉得被子盖了过来。睁眼看时,卓儿轻手轻脚的正要替他拢被子。
“睡了么?”
皇上见他醒了,小声问道。
暄王应了一声,拉开被子坐起来。伸手去解外衣的扣子,皇帝怔一怔,想起他物未脱,手忙脚乱的过来帮忙,却是越帮越乱。好不容易憩下了。转眼却见卓儿还在一边呆坐着。此时换了里衣,也不好让人进来伺候。少不得再坐起来。伸手替他把外衣解了。道:“也憩着吧。”
卓儿这才如梦初醒的应了一声。棋坪还在床上放着,一时大意碰落了,丁丁当当响成一片。待得收拾妥当,玖王爷睡意也去了一半。靠在枕上皱眉冷笑。看着他一通忙乱。“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