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张衡还接着说:“有一句话我记得特别深。”
哪句?
“您说串串自己把脚搁人脚底板下那是活该,但谁逮着踩起来没完就不行。”
对,有这句。他记得是应该的,她当初说的每句话他都该记起来。
“我觉着这话也对也不对。”
凌云眉毛一拧,怎么说?
“谁逮着别人的脚踩起来没完那都太人品,我当初错就错在这儿。但串串把脚搁人脚底下不光是她自己的责任吧?”
她活了大半辈子了,好赖话还分得出来,这小子估计是想派她的不是。凌云喝一口茶:“你说。”
张衡也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一口:“上次跟您聊过之后我就觉得,串串有您这么护着挺幸福的,但并不全是好事儿。我说句实话您别生气,刚认识她的时候,我就觉得她外边儿看着挺机灵可那机灵全在脸上,心里还是糊涂。她这样儿当学生行,可搁到外面——”
搁到外面就是个死,这她清楚。凌云继续喝茶。她是护不了串串一辈子,所以得帮那傻孩子擦亮眼找个好人家,等她自己成家生子了她就再不操这份儿心。
“行不通的,阿姨。您保得了她一时,难道还保得了她一世?我年纪小辈分低,可也知道这样行不通。”
凌云把茶杯攥在手里不说话。
“就说您今儿找我出来吧,我挺惊讶的,可也不是全没料到。
“我大概能猜到您的意思,其实您就是想在我这儿要个敞亮话吧?我可以给您交底儿。
“串串要是能听您安排、或者她自己要是喜欢上了别人,我没话说。
“可她喜欢我,这点我还有把握。
“之前我攥着这点儿欺负她是不应该,所以我想请您给我个机会改过来。
“对串串的担心我也有,她人单纯,偏偏还以为自己特本事,身边儿的确得有人看着。刚才我说您对她保护过度不是为着批评您,我不敢。可您应该知道,就算您给她把关找着个您觉着好的人,今儿看着好也保不齐明儿他变了。”
那也比现在看着就玄乎的人强。凌云心里有气,放了杯子十指交叉听这小子掰扯。
“这一点谁也保不齐,包括我。可我还是想,想和串串试试。
“我说我不敢批评您,是因为其实我跟您的心是一样的。我不敢保证说自己就是那个能一辈子不变的主儿,也不能打包票能把串串万事保齐,但只要我能力范围内,今后我不委屈她。”
嗬,癞蛤蟆打呵欠,口气倒不小。凌云发了狠:“你帮她找工作,我谢谢你。但现在说这样的话——”
还为时尚早。
“我帮她找工作是因为她想工作。”
张衡也放了杯子,坐正了姿势接着说:“现在面试没成,串串说她想考博,准备时间根本不够,不出意外的话,也没戏。可她喜欢。您那么宠她,总可以让她做些她喜欢的事儿。”
宠归宠,可那并不意味着她这当妈的就愿意看着女儿当个一事无成的废物!她辛辛苦苦培养出来读到硕士的闺女就这么让他圈在家里跟傻子似的?凌云冷笑:“她24了,还能随心所欲几年?”
张衡笑:“以后串串真上了社会,碰上什么样的人、遇着什么样的事儿我可能管不了,但至少现在,她应该还能由着性子做些她喜欢的事儿。”
她还没答应把串串交给他呢,这小子凭什么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阿姨,您也是过来人。老话不是也有一句吗,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再说您想给串串介绍的那人,串串是什么态度您应该比我清楚,她特别在意您的意见,我尊重她,更尊重您。”
好好好,她这回可说是兵败如山倒。
不怨别人,说到底,就是她自家闺女不争气,听这小子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不愿承认也不行了——串串怕是早就被他吃干抹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