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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页(第1页)

何组觉得并没有问题,他或她有生育缺陷都不要紧,他一点也不想要孩子。父母亲其实也没有催促,只是偶尔打电话来,问过了一次他们打不打算要孩子。只是听了一次那样的电话,妻子每次就会提起这件事,时常流眼泪,而后责怪他不愿意在此事上好好尽力。这种情形持续久了,何组难免有些厌倦。其实有时他可以坐飞机回家一趟,但他不太愿意回去了。对着妻子哭泣的胁迫,做着毫无趣味的甚至还会打击到自信心的房事,他实在有些抵触。拍摄下一幕的时候,寄放在场工那里手机不停地在震动,到最后导演都忍不住说:“你还是接一下电话吧。”

何组觉得很尴尬,他不愿意因为私人的事情拉大家后腿,他去接了那个电话,果然还是妻子的。何组说:“我很忙,晚一点打给你好不好?”

妻子说:“要是不能生孩子,你跟男人还是跟女人在一起有什么差别?”

2、妻子从来不过问他以前的事。但妻子肯定知道他所有的绯闻。他和同性异性都传过绯闻,但是老实说,和同性的一件也不是真的。只是当时拍了同性恋题材的电影,就和剧中的另外一位男主角传了绯闻。由于他们俩本来关系就十分好,那绯闻传得一点也不费力。谁在谁家过夜,一起出去旅游之类的,尽管那都是和一群人一起做的事,新闻却可以说得就是他们俩单独的事。许多人对那段绯闻深信不疑,就连那位好朋友也说:“如果当事人不是我,我都要相信了。”

然后拍着他哈哈大笑,说:“你这种色狼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啊,简直笑死人了!”

何组打着哈哈,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别人的这些话。妻子不提,不代表她不在乎,她很纤细,只是可能用理智克制住对他过去的追究。没有谁的过去会像艺人的一样路人皆知,要结婚了自然要做好那样的心理准备。妻子的过去也并非一片空白,只是对他来说,那是个秘密。因此她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就代表她已经愤怒到难以用理智克制了。何组无法大声告诉她他并不这么想。而接近十秒的沉默已经深深伤害到了她。她挂断了电话,何组并没有打回去。偶尔也会这样,吵一吵架,没什么。跟谁在一起都一样,反正吵架都是不可避免的。最怕的是不吵架的人。不说出来的话根本就不知道在想什么。是不是在乎你,是不是在生气,是不是就想那么一走了之再也不见面。何组抬头看着飘雪的天,他生长的地方有时会下雪,但是并不总是有很大的雪,像这里的可以把地面铺高几米的雪很少见。这部戏已经接近杀青,大概还有一个月。他接下来没有预定。偶尔会有这种情况,就好像被遗忘一样,没有人找他拍戏。所以,之后就算硬着头皮,也要回去,也许两个人一起待一段时间,就会心情好了,关于这件事的分歧自然也会小了。他想着,心情好了一些。那天晚上他把暖气开足,把冻僵的手脚稍微暖和起来之后,电话又响起了。他以为是妻子的,打算接起来对她好好地道歉,但是不是,是之前拍的那部腰斩戏的那位导演的。对方问他有没有预定,接下来愿不愿意再拍他的戏。何组问他是什么戏。他说是关于同性的恋爱题材的。说完后又说相信他不会排斥这方面题材。何组首先问了对方是谁,导演说是谢香芹。谢香芹的年纪比他大上那么四五岁,是香港那边的前辈,以前也接拍过类似题材,并且有传言他本身其实是同志。何组说他要看看剧本才行。一般导演的话会通过经纪人找他,但这位导演是大牌导演,他们私下也交换了电话号码。而且经纪人也知道何组的脾性,他愿不愿意接电影,和剧本好不好其实关系不大,而是看导演的诚意。直接找他的导演,往往都是很想找他的。三十岁之后,他比较少拍纯粹的爱情电影。一方面是本来他就喜欢拍武侠或古装,另一方面是毕竟年纪也摆在那儿了,拍爱情电影已经不够年轻了。同志题材的电影喜欢找年轻演员拍,他的成名作就是一部同志电影。当时他二十三岁多,接拍的时候经纪人对他说过这就是不是生就是死的电影。拍这种东西容易制造话题,也容易招人反感,全看运气。那部戏有不少十八禁的镜头,他在戏中前后有两个恋人,他喜欢第一个,第二个喜欢他,他露了不少地方,也在镜头前和男人接吻、抚摸、拥抱——其中一个就是那位好朋友。虽然电影拍得氛围很好,但是实际上他们几个人都很辛苦,要做出对对方陶醉的样子,弄到最后经常笑场。本来何组以为他可能会有不一样的反应,但是他抱着男性的身体或是接吻的时候,一点反应也没有。明明对方的样子和身材也是很好的,也成为了好朋友,兴趣一致,性格投合,但是就是没反应。虽说不排斥,但是他从那以后其实再也不想拍同志电影了。拍了也没有用,他觉得可能会看的那个人又不会看,即使看了,其实也不在乎。那部戏获得了某个奖项的最佳新人奖,在会场碰见他的时候,就好像不认识一样。屏幕上播放着他那些裸露的和男人一起的画面时,那个人也很看了,表情一点也没改变。如今的他结了婚,妻子对他也有那方面的猜想,如果他再接下这样的电影,家里一定没法收拾了。但他确实没有预定,如果直接拒绝的话,那位本身是同志的前辈可能会不舒服。圈子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让人不舒服了并不是好事。3何组平时并非做事犹豫的人,那件事却拖到了电影杀青还没正式答复。他看了剧本,说的是一对初恋的同性情侣在分开之后各自的故事。也有床戏,是在他们重逢的时候,剧本上写的一笔带过,但是导演事先也说了,这部分要重点刻画,尺度比较大,可能会要全裸出镜。但是导演也说了,假如他真的接受不了,他可以更改拍摄的想法。何组认为那个剧本只能归类为悲剧——少年时代爱得死去活来,因为外界的压力差点去殉情。但是相互却并不了解,被这样的爱情所折磨,其中一个人得了厌食症,差一点死了。分开后和其他人在一起,心里没有涟漪没有波澜,但是过得很平静,身体和心灵都不会受到伤害。以为就要那样过一生的时候对方又出现了。就在重逢后的一场性事之后电影就结束了,不知道将来怎么样。电影的开头和结尾都要在台北拍。他们在台北认识,又在台北重逢。他不喜欢这个剧本,或者说相当讨厌。但是不知为什么,他没办法拒绝去演。那段时间他打过电话回家,月经期过了的妻子心情好了不少,也没有再提起那一天吵架的事情,只是问他接下来有没有空回来。他说可能马上有一部新戏,她也没兴趣知道是什么戏,只是应了一声嗯就没往下接了。嗯。他只有一次这样回答过别人。嗯,代表我知道了,还是不高兴,还是没兴趣,甚至是代表“你闭嘴”

呢?如果是自己的话,一定是沮丧到说不出话的时候才会用这么敷衍的回答。因为他知道,当有人回答他“嗯”

的时候,他一定又会开始忐忑不安了。他到底在想什么。虽然这样猜测,却不敢问出口。带着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情,他让经纪人和对方商量那部电影接拍的事。在那之前,他回家了一趟。做着自由业的妻子那段时间却相当忙,说常年合作的杂志有长篇的约稿,她要赶稿,没时间陪伴他。他在家中的客厅了看了几天的书,自己做饭,自己泡咖啡,二楼的妻子从不下来。他却也没觉得很寂寞。寂寞那种感觉,似乎在很久以前就尝试不到了。如果曾经尝试过快发疯的寂寞之后,后来应该就免疫了。客厅的玻璃门是关着的。这里的冬天没有雪,也并不暖和,一直在下雨。他觉得下雨的冬天比下雪的冬天还要冷。他有点想念旧金山的冬天,想回家陪陪父母,但打电话给他们之后,他们却说在南非度假。还说玩得很开心,让他别来打搅了。这种话当然是玩笑话。父母退休之后就喜欢到处跑,一把年纪了却精力十足,总说现在不玩,七老八十了怎么办。如果是暑假的话,他们就带着姐姐的孩子一起去玩。姐姐有时会担心,两个老的一个小的,出什么事了怎么办。父母就说小毛孩子,看看谁把你们养这么大的!父亲在电话的最后说:“你要去台北拍戏了?”

何组说:“是啊。”

“你以前还说要到台北念高中、上大学,不让你去,还差点跟我们闹翻了,自己跑过去,还不肯回来,现在要去拍戏,高兴了吧?”

父亲在电话说着。“现在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可高兴的?”

“台北哪里好了,宁可去那里,也不肯跟我们回上海。”

“好了,都多少年了,爸你真会记仇。”

“你小时候总是撒我一脸尿呢,要真记仇早把你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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