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融听了新初带回家的两个好消息,心里着实高兴了好一阵,却并没有新初所表现出的小娃儿过年似的兴奋与激动。她说自己从不追求大富大贵,比较安于现状,就留在城东镇教书,也挺好的,至少没有二中那样的压力——不是太忙,也不是太闲,成天被一群众孩子围着,偶尔搞一些家访,元旦教师节还收到一些自己早已忘掉了的学生寄来的明信片,满满的幸福感。尤其是两个寒暑假,自己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好不惬意。
新初说,难道我是为了追求大富大贵才进的县委宣传部,照你那样说的话,我干脆直接进组织部得了。小融你也知道,我最大的理想是当作家,其次是做大学中文系的老师,再则是做一个党报的编辑或记者。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什么啊?在城东镇,我曾感叹自己退休前能做一个常务副书记就好了,因为这个副书记可以把把材料关,你当时还笑我那直性子、倔脾气,谁提拔你这样的人?要不你去试试吧,你都没有去试,怎么知道它好与不好呢?还有,钱程和熊小奎的爱人也在二中教书,你们去了正好配齐语数外一个班。
二人讨论的最终结果是,既然如此,那就顺其自然吧!
小融对自己没有什么期待,对新初的期待却是更加强烈,她紧紧地抱着新初,觉得怀里的的这个还不算强大的男人,并没有辜负自己这些年来苦苦的坚守。她坚信,这个当年一穷二白的书生,自从参加工作起,你只要给他一个好平台,他就会创造出你意想不到的成就与辉煌。一想到这些,她的心里升腾出一种暖暖的爱意,像一股电流,传递到新初的耳脉。
新初在迷失之后醒来,喃喃地说:“周末我们回趟王家湾吧!回去看看小石头。”
他本来还想说回去看看母亲的,话到嘴边,又把这两个最富人性的汉字咽进了肚子里。
这天,新初母亲带着石头,在房后的自留地里摘了一大把豇豆,肚子就隐隐地痛了起来,她自己摸了摸那个位置,应该是胃,估计是自己是晚上着了凉,也没在意。她一直认为自己的身体好得很,除了牙痛,基本上也没什么大的问题,平时点小毛病,轻则喝碗醪糟蛋开水,重则吃包头痛粉,也就好了。
然而,这一次似乎往常大不一样,一碗醪糟蛋开水喝下,根本不管用。到了晚上,头痛粉第三包下去,还是没有一丁点起色。甚至,到了大半夜,痛得浑身冒汗。到了第二天一大早,解手也十分困难,竟屙出了血丝来。王道渠这次算是反应快,他迅推倒了桌上的麻将,把新初母亲送到了三江医院。
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幸亏送得及时,要不新初母亲的胃就会大出血,生命都有危险,这回算是过一劫!
新初母亲醒来,见自己躺在病床上,还打着点滴,就要翻身下床回家。她就那么动了一下,还没愈合的伤口就对她出了严重警告,她咬着牙,忍着痛,继续保持原有的姿势,躺了回去。刚参加工作在三江镇当了医生的外侄赵阳说:“大舅妈,你刚动了手术,现在还动不得哟,得在医院住上一段时间。”
“赵阳,舅妈这得的是啥病?”
“胃溃疡,大!舅妈,幸好大舅送医院及时,否则……”
“否则什么呀?大舅妈的八字大,死不了!”
新初母亲望着一旁抽烟的王道渠,继续说,“你大舅这一辈子,总算对你大舅妈做了一件好事!”
“大舅,大舅妈……”
“赵阳,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是不是要交医疗费了?”
“嗯,大舅妈,本来要先交钱,才能入院做手术的,不是情况紧急嘛!再说,您是我的亲舅妈啊!我给院长说了情,就先把手术做了。”
“要多少钱?”
“手术费就两千出头,还有这药费,住院费,先得交两千五吧!最终要多少钱,还得看病情说话,看大舅妈您这病好得快不,在医院住多久!”
“晓得了,赵阳,我这就叫你大舅回去拿!”
“回哪里去拿?”
王道渠知道家里面是没有钱的,他仅有的几百块钱也全揣在身上,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他掐灭了烟头,瞪大了眼睛,急切地问道。
“你回去过细找一下,在那大衣柜靠墙的第八轮石墙缝里,有一塑料袋,袋子里裹着一张信用社的存折,你先去河西场上取三千块吧,取了就赶过来,顺利的话,交住院费还来得及。”
赵阳忍俊不禁,笑道:“大舅妈,你存折不放衣柜里,藏在墙缝中干嘛呢?”
“防贼,我们那儿贼多!”
王道渠心里明白,新初母亲哪是防贼,是防自己啊!也不再问,就说:“那我先回去了!”
“身份证和私章都在衣柜的抽屉里,记得拿上,存折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恐怕还得找载军支书开个证明。”
新初母亲身体有些虚弱,但脑子还是那样清醒,细声说道。
王道渠说:“赵阳你在这儿把大舅妈看到,我取了钱就赶过来。”
“大舅您去吧,我一会把您外侄媳妇喊来照顾大舅妈,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