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不过二爷。”
季徯秩将身子侧了侧,枕着左臂,好离他近些,“如今这世道有谁不诓人?个个都是欺上罔下的坏种。就拿二爷来说罢,您今个儿拉我回府,还不知要对我说多少诳语。”
“谁是你二爷?”
宋诀陵抽回手来,“让你把那称呼改了就这么难?”
“难改!京城里人都这么唤。若改了,倒显得我是土鳖了。”
他躺着瞧宋诀陵,一双眼眨着,泻出来的全是委屈,“再说,唤您落珩,您不自在。唤您宋将军罢,又有些生分。更何况我唤你爷,这不显得你比我还尊贵些,您还占了我便宜呢!得了便宜还卖乖,二爷可坏。”
“伶牙俐齿。”
宋诀陵抱臂睨着他,忽笑了,“不然你以后就唤我大爷罢?”
季徯秩那眼就像一泓清泉,淌着的尽是勾人的笑意,“……听来奇怪呢。”
“懒得同你争,麻利点起来。”
宋诀陵伸手去拉他。
“成……”
季徯秩躲开他的手,三下五除二下了床,“二爷手劲大,我怕受不住。”
“你当年拉付溪的时候,人手腕可红了,差点没青紫一片。方才你攥我衣,我扯都废了好大力。说我手劲大,你好意思!”
“二爷好记性!不过付溪那衣冠土枭不吃点苦头,日后轻薄了哪家贵人,头可就落地了。当年我也是为他着想。”
“你把自己捧成重情重义的大善人,倒显得我只是个薄情寡义的酒肉纨绔。”
宋诀陵道。
“您这么多年演的这个角,不就是如此么?”
季徯秩道,“怎么您演得叫座,倒来怪我的角比您的好?”
“当年你把那魏家人尊为天,似狗般,我可瞧不起你。”
“您有您的活路,我也有我的。不然您给我想一个活法?我猜猜,是像您那般当混子,困在笼里还张牙舞爪想杀主子么?”
季徯秩笑着,“当年瞧不起,今朝我又做了什么,让您肯高看我一眼了?”
“你二……我今朝已是走投无路,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来日你若负我,我便把你杀了。”
宋诀陵谑笑着,“你打不过我。”
“这还威胁上了?”
季徯秩道,“二爷,求人办事不该是这般。”
“哈……开个玩笑罢了。”
宋诀陵收起眼中凛冽,笑道。
他领着季徯秩左拐右绕,这才到了府内一处汤泉。那泉往在灯笼的映照下,向满天星汉运着袅袅白烟。
“这是个好地方,好好泡,我一会儿来寻你。”
“怎么,二爷你不泡?”
季徯秩道,“怕脱衣裳,叫我瞧见么?”
“我怕?我是忧你瞧见我心里自卑呢!一身女儿皮囊,筋骨何来男相?”
“您是忧我像个女子?”
季徯秩又道,“没事儿,至少男子该有的东西我一样不落,没什么可以让二爷您瞧的东西。就是这张脸罢……这么多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您也该瞧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