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四家,我今儿连宋家营都碰不得,难不成就能碰得李家薛家燕家的?壑州西边山脉连绵,叶王的兵往哪调都难于登天。如若宕开一笔,自北部绕山而行,需得穿行鼎东与启州,若不打点好了,便会被鼎东的金月营与启州的苌燕营给一网打尽……您要说服我放弃龛季营,着实得上心找个好理由。”
江临言将手置于唇边思虑须臾,又笑道:“好罢!我还以为你是看上了季侯爷这人儿,枉费我一番撮合你俩的功夫。”
宋诀陵稍稍怔愣,起身挂刀,只说:“撮合我俩干甚?”
“我觉着你身旁缺个伴儿……”
江临言懒洋洋地歪在椅上。
“我?”
宋诀陵冷哼一声。
“怎么?要说你不缺啊?你甭同我扯什么你有栾姓二人作陪,身边还养了一小孩儿。那般早早便划定尊卑地位的,那叫伺候!”
宋诀陵低笑起来:“您想给我肩头拴上个累赘便直说嘛!——您不是清楚那季徯秩如今浑身破绽是因着什么吗?”
“这一辈子,你将自个儿用铜墙铁壁裹成金汤,你求什么?等大仇报完,扶我入九重天,你还剩什么?”
江临言轻扬折扇,“你在心中装下宋谢江魏四姓,余下皆是荒芜!”
宋诀陵不以为意:“荒?我小肚鸡肠,装四个姓便已满了!”
“满了,你扪心自问究竟是空荡荡的还是满得撑的——阿陵,这些道理你恐怕比我还要明白,我也就不再给你添堵了。”
江临言说,“再问你一句,你把谢家那事儿扯出来做何?”
“我要那些个心里有鬼的大官儿,亲手把我赶出这缱都。”
宋诀陵道。
“阿陵,你聪明,但你没可能步步算对。”
江临言推椅起身,说,“你离了缱都也回不去鼎州。”
“栾汜,你进来。”
江临言前脚刚走,宋诀陵便冲外头喊了一声,待那人单膝跪到跟前,他才又道,“先去查查颜鹤知的喜好,再…”
吱呀一声,屋门被推开条缝,随即探进个圆滚滚的脑袋。
“公子!那季侯爷找!”
栾壹嘴里叼着只蟹腿,含糊地说。
栾汜正要挽袖教训栾壹不通礼数,却叫宋诀陵给拦住了。
宋诀陵问:“他遣人送信来了?”
“没,他人在府外头候着呢!”
栾壹吧咂吧咂地吸吮着蟹肉,忽而撞上栾汜的眼,便疑惑道,“汜哥,你瞪我干嘛呀??”
宋诀陵披衣要走,栾汜手忙脚乱地给他递去个香囊,好叫他压压衣上沾的腥气。
宋诀陵轻轻推开,说:“没必要。”
宋府外立着个瘦影,那人玉面无暇,谪仙似的。
府前悬着一对大灯笼,更照得那人肤如凝脂,可这美人稍稍挑起的眼尾与未着半分笑意的薄唇却给那张秾丽面容勾上几根刺儿。
宋诀陵疾行过来,到了却只立在门侧把那人给打量——季徯秩一身酣色,神情却很是寡薄。
初看那人盯着宋府的高匾,一言不发;再看时,那两汪春水已对上了他的凤目,涟漪般荡开浓浓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