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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5章(第1页)

“好……说、我说……你要记好!你去告诉江师叔,要他……莫将杨元戚依附蘅秦之事揭开……缱都九家,来……来日江家归位,便又要再重现昔日缱都十家十鼎支天模样……魏边疆八世家之中,已没了顾家,不能再少去一个杨家!内里的怕外头的,外头的怕内里的,西风东风相压,如此这般才能平海波,若一方独大,定要生翻天海溢……”

“还有吗?还有话吗……”

燕绥淮扶着他的肩头,急迫地问,纵然耳畔轰鸣像是要搅烂他的头颅。

“有、还有……”

徐云承也着急,那双眸子盛进了燕绥淮,他用尽气力伸手抚上燕绥淮的面庞,说,“太子之师务必择取史迟风、季徯秩与方亦吟,如今百姓顾不得争斗,方亦吟他万不该死……”

燕绥淮这会儿泪痕已被北风吹得凝在了面上,他见徐云承不说话,问:“没了吗?那我呢?要对我说的呢?”

骨瘦长指抬起,自燕绥淮额前滑到鼻尖,唇,下颌,末了徐云承伸指点在他的眉心,说:

“阿淮……你就忘了我罢!”

说罢那只冰冷的手便垂落下去,叫燕绥淮捉住,他体若筛糠,一刻不停地呼热气暖着他的手。

“阿承,你别睡……药……吃药就好了!”

那燕绥淮牙齿打颤,猝然嘶吼道,“来人,药!快快送药来——!”

燕绥淮这么一吼,俞府上下的烛火皆烧起来了。那披头散发的俞雪棠闻声忙忙下榻,稀里糊涂地摔了一跤,却算是清醒了,她强瞪睡目,跛着脚去端那时常命人煎着的药。

俞雪棠回来时,将那碗药双手捧着,指尖都发白。那燕绥淮劈手夺了,仰起长颈便含进一口。

那么把药一品,燕绥淮眼前忽如叫人蒙了头拿鼓槌揍了一顿。

徐云承幼时体弱多病,他见不得那人总吃苦,便偷摸着替他喝去几口,那时的药便是如今这么个味道。

从前拜佛疗愈的沉疴,今朝又犯了?那为何众人只言是壑州病,服下几味药便万事安好?

骗了他,全都骗了他!

眉睫颤动着,他捧着徐云承的脑袋对嘴给他灌去,可是那人咕咚几口下去,连舌也不再颤动。

燕绥淮攥住的那只手冰冰凉凉,他探指将徐云承的脉搏摸了又摸。

摸不着。

他于是语无伦次起来:“耽之你睁眼,睁眼啊!你要躲我躲到何时……你、你岂能什么都不留给我!!!”

那碗苦药喝不尽,他怀中的谪仙孱弱病白,他锁紧双臂却像是搂住一堆日出即逝的盈盈白雪。

“阿承,我不再贪求了,你睁眼继续恨我罢……”

他迷惘地望向外头,魂灵与肉身撕裂开来,一个在扯嗓嚎哭,一个只是平静地亲吻着那人染满血渍的唇,说:“我随你一道去了罢!”

燕绥淮拔刀欲自刎,刀尖被俞雪棠赤手接下,淋漓血就这么浇在了徐云承面上。

永祯元年十二月初四,鼎州有雪。

江临言披甲急促赶来时,俞雪棠正坐在门外,用鲜血横流的手捂面恸哭。

他屏息缓步进屋,觑见那燕绥淮头低草木,手合神鬼【1】,嘴中喃喃胡颂佛语。

他只愣愣上前,摁住徐云承的脉,俄顷长眉拧作一团:

“阿承啊阿承,就连你……你也走……!”

江临言毅然决然地离了那间屋子,匆匆踩过俞府的木地,牵过燕绥淮栓在府外的那匹玄马,夹紧马腹直赶城郊。

他想,他一定是梦太深,昏了。

从前他娘总说,糊涂时到溪头把面一洗,便得新生,所以啊,快些叫他从这空空大梦里醒来罢!

他想着,便掬起一捧沁骨溪水洗面。

洗,洗去淋漓血,洗去序清山上意气风发的洒脱师,洗去七年前不愿受朝廷招安的江湖野士,洗去匪山上那为师为夫的虚捏模样,洗去鼎西威武的大将之相,洗去此刻沧桑的师叔颜容。

老天啊,还他故人!还他新朝!

可是他叫那冰溪冻了几个时辰,过往一切都没变。

那水里的甲胄晃了又晃,一霎晃作了冬三月末的龙袍加身。

史官拢袖落笔,永祯元年末,隆振太子之子江临言执半玉玺认祖归宗,更名魏显约,登基大典定于十二月廿八。

万事平定,就连俞雪棠和燕绥淮也已班师回朝,唯有宋诀陵没回来。

【终】归朝欢

登基大典在即,北疆诸人皆向南,唯那重伤未愈的季徯秩催着那匹霜月白,逶迤北行。

在此之前,俞雪棠策马缱都,跑来见过他一面,一股脑将自个儿与宋诀陵的婚事同他说清。彼时她的双目倦红,疲态难掩,却只是调子平平地说:

“侯爷,陵哥的丧礼定在春三月,因着没有尸身,日子也不过是随意挑……到时,您可愿来鼎中看他一看?”

季徯秩没有回答,自顾起身同那自稷州赶来的侍女吩咐:“流玉,去给俞将军择个冰囊来罢。哦!还有那匣子。”

流玉心领神会,不一会儿便将冰囊并木匣递到了季徯秩手上。

季徯秩开了木匣,将一串佛珠串子朝俞雪棠推去,温声说:“俞将军昔时曾言对那东西起了好奇心思,季某本想赶着将军大婚送去的,奈何心思污浊,气量狭小,便姑且留在了身侧。——俞将军,来日方长,您要保重身体。”

那季徯秩端端平视着她,却是病目对红眼。

俞雪棠半月前见徐云承最后一面时,把脚摔折了,这会儿骨头还没长好。她跛着足出门时,又问他:“侯爷可会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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