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开始西落,橘色的霞光铺洒在灰色的石路上,隔着一丈远,少女的影子越拉越长,最后落在了他的身边,静谧的街道上,他的脚步声起,少女的脚步声落,错落有致,恍然间,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渐落心头。
赵云琅缓缓闭了闭眼睛,出声残忍地打破这宁静诡异的氛围,“既已告知秦二小姐有暗卫,秦二小姐便可回了,也不必说什么散步的话,这里哪个会信?”
“我只管我看见的,我既然没有看见,护送王爷到王府,我才安心。”
赵云琅闻言,嗤笑:“护送?秦二小姐,您一个大家闺秀,护送我这个七尺男儿?”
秦江昭不理他的质疑,态度认真,“我是一介女流,但我在国子
监就读之时,武艺考校时也是上层。”
赵云琅不以为然,“你那算什么武艺,不过国子监学过几年,这些年时间都尽数荒废在缝制嫁衣上了吧,可还记得多少?”
他越说越有些来劲,不知道还以为他在恨铁不成钢,“我听说,你诗会也不再投稿,才女的名头早落到旁人头上。这是你选择的生活?”
言罢,赵云琅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回答。他倏然转身,“你怎么不应声?”
秦江昭也停下脚步,对着他,点了点头,“王爷说得对。”
赵云琅看向着她背着黄昏前最后一抹日光的脸庞,看不太清,但似乎是有些落寞,他转过身,忽觉得胸口憋闷,也没有心情再继续对话。
俩人就这样,一路行至端亲王府的大门前。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王府大门两旁灯火璀璨,各有一侍卫持刀枪剑戟驻守。
赵云琅踏步走上台阶,他不打算回头了,本就不胜酒力,这一路,有些,身心俱疲。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道:“云琅。”
他猛然回头,眼神凌厉起来,冷声质问:“你叫我什么?”
却见秦江昭站在两丈外,视线落在他身后,她独自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当年,我没有丢下你不管。”
说完,也不管赵云琅什么反应,略带寂寥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赵云琅站在台阶上,半天纹丝不动,他盯着秦江昭的背影,神色忽明忽暗,片刻后,才抬着头望
向某处,用下巴指了指秦江昭离去的方向。
秦江昭倒是不怕黑夜,这条街也素来安全,她独自慢慢地往回走。她情绪甚少有大的起伏,此刻,却是有些感伤。
大概她平日太过正经,有时又爱说些大道理,常人与她相处,大多非常有压力,虽然她努力做到待人宽厚有礼,可是亲近的人并不多。
哪怕对待堂姐堂妹,连嫁衣都送得,她们也从不与她嬉笑玩闹,说些私房的话来。不过她不论付出什么,都不是为求什么,倒也想得开。
只是,曾经跟在自己身后,什么都要跟自己讲的小少年,年仅五岁生活突然天崩地裂,这些年不知内心不知受了多少苦,明明他曾经是那么相信和尊敬自己,俩人却形同陌路,她这些年也只能冷眼旁观。
她知道,从很多方面讲,她都该离远点,也不该打扰。这些年,也是这么做的。
可是,倘若那人遇到什么事,但凡她看到,但凡她听说,那他的事,对她来说,就不是闲事。
这算什么?她也不知道。
但这世上很多人的事,她都管过,就连堂姐堂妹的嫁衣,她也管了,该她做的她做了,不该她做的,很多她也做了。虽然她所获不多,但她都做了。
这大概也不算什么,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
嫣桃回到秦国公府,才发觉小姐还没有回来,放下布匹就跑到秦国公府的门口不停张望,等上了大约两刻钟,才等
到小姐踩着刚上枝头的月色回来,整个人莫名不太对劲,嫣桃也不敢多问。
二老爷和二夫人以为小姐是和她一起回来的,他们一贯相信小姐,对于小姐这么晚才回府也没有不悦。
二老爷随口嘱咐:“京城治安不错,但是这个时辰在外,还需多加小心。”
二夫人殷切表示:“累了吧,厨房炖了鸡汤和肘子,马上开饭。”
嫣桃心累:二老爷二夫人这样,也不怪小姐被养得比很多男子胆量和主意都大。你们问问小姐干什么去了呀,管管小姐,管管她!
他们二房之前有棵百年的人参,是二夫人的陪嫁,半年前,小姐有段时间突然心神不定,焦虑难眠。没过多久,就向夫人讨要人参,也不知同夫人说了什么,夫人就给了。
她和二老爷现在都不知道这人参哪里去了,二老爷也不问。小姐这人参送了出去,情绪倒慢慢好转了。
嫣桃一开始以为是送到了前线,给了赫连世子,如今想来,当时京中还有一条关于小王爷的传闻,有没有可能…嫣桃不敢再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