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足够令所有听见它的人毛直立,恐惧到无以复加。
没有人知道,桑夏公主竟然不是亚曼拉女王唯一的子嗣,在她之前,还是公主的亚曼拉就曾经在亚述生下过一个孩子。
而这个孩子,现在成为了翡冷翠的君主,掌控着整个大6数亿民众的信仰。
这是连拉斐尔本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他的母亲并不是什么卑贱的娼妓,正相反,她拥有着世界上最为高贵的出身和荣耀的冠冕,她是公主,是女王,是光耀着整个亚述的蓝宝石。
随着暴雨倾盆砸下,亚曼拉恍惚又像是回到了二十多年前,腐朽的往事再度来到她面前,她以为自己早就忘掉了这一切,但是当阿淑尔说起圣桑丁庄园这个名字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这间房屋和二十五年前已经截然不同,墙纸、挂画和四柱床上的帷幔都换了新的,这也是她没能第一时间将它认出来的原因,但是仔细看,天花板上有一条不引人注目的刮痕,哪怕是换了吊灯也无法掩盖掉这条痕迹,本来也不会有人去注意这个,但她曾经在这张床上生产,痛苦地呻|吟,漫长的无法打的时间里,她一直盯着那条刮痕看,胡思乱想着自己将要出生的孩子,莫大的痛苦和甜蜜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天啊,这无疑是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
作为一个母亲,她在尚未见到自己的孩子时,就清楚知道了他的命运。
那年的亚曼拉只有十八岁。
她十四岁那年,瓦伦西亚大主教德拉克洛瓦被聘请来作为公主的宗教学老师,教授她所有宗教知识,叙拉古半岛不信仰长生天,他们信仰至高无上的圣主,而亚述公主此前从未接触过这个宗教。
那时的德拉克洛瓦年轻俊美、智慧出众,爱上他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他们在亚曼拉十七岁那年成为了情人,即使他们都知道,亚曼拉已经是罗曼定下的王后。
他们在荒野里纵马奔驰,在草甸和溪水里拥抱接吻,坦荡而热烈地诉说着对彼此的爱意,和充满了规矩与束缚的叙拉古宫廷不同,亚述的风和雨都是自由的,他们的爱|欲肆无忌惮地生长,在月光和潮水中疯狂蔓延,这把燎原之火烧灼着未来的教皇和女王,他们抛下了所有身份与枷锁,最终将彼此灼烧融合为一体。
他们比所有人都冷静且清醒,即使是在最意乱情迷的时候,也从未向彼此要求一个未来,他们都清楚地知道,他们不可能再拥有更多,这段爱情注定会成为埋藏在尘埃里的秘闻,不为任何人所知晓。
第二年,波提亚家族来信,他们希望和克劳狄乌斯家族联姻,作为最好人选之一的德拉克洛瓦离开了亚述。
在他离开一个月后,亚曼拉现自己怀孕了。
年轻的公主没有任何犹豫,决定生下这个孩子。
尽管她很清楚最好的选择是什么,不过也许是那点为数不多的温情,让她摒弃了那个残酷的选项,她给德拉克洛瓦写信,对方愿意在孩子降生后将他带走,作为自己的侄子或是侄女,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私生子在每个贵族家庭都很常见,男人有私生子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如果不是亚曼拉将要成为罗曼王后,她甚至不介意将这个孩子留在自己身边。
两个月后,亚曼拉秘密前往圣桑丁庄园待产。
新婚的德拉克洛瓦从教皇国寄来了一封信,他希望这个孩子能叫拉斐尔,侍奉在圣主身边掌管光明和公正的大天使,传说中这位大天使美丽而温柔,经过之处就是春天,圣主偏爱如爱自己的圣子,让天穹的启明星永恒为照耀前方的道路。
五个月后,亚曼拉公主在圣桑丁庄园生下了一个男孩。
“如果不出意外,他这一生都不会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
年轻的公主抱着初生的婴儿,将脸颊贴上婴儿粉红的皮肤,喃喃道,“他有着世上最为尊贵的出身,但却注定要接受最为痛苦的折磨。”
公主凝视着自己的长子,闭着眼睛的婴儿缩在母亲臂弯里,咿咿呀呀地哼着无意义的话,胎黏在头上,小小的手指爱恋地抓着母亲比自己大得多的手指,安稳信赖地待在这世上无条件爱着自己的人的怀中。
他还那么小,脸蛋圆而柔软,五官精致,皮肤粉嫩,比最昂贵的娃娃还要可爱。
小小的婴儿并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写下了荆棘丛生的注脚。
他将被遗弃,被折磨,被伤害,被利用,被出卖,直到迎来生命的永恒安宁。
亚曼拉抱着襁褓中新生的幼儿,窗外大雨磅礴,雷霆和闪电不息,如同天神痛斥着这罪恶爱情之果的诞生。
公主刺破了自己的手指,殷红的血珠涌出来,她将手指凑近小婴儿嗫嚅着想要获取食物的嘴,温热的血滚进了孩子的口中,成为了他降临人世后的第一口食物。
“你此生必定坎坷多难,”
亚曼拉哀怜地看着无知无觉的长子,“我无法赐予你鲜花和蜜糖,我只能给你最残酷的武器。”
“你此生所饮的第一口是母亲的血,它庇佑你不受利刃、毒药之戕害,使死亡的阴影远离你。”
她轻轻哼唱起了一童谣,每一个亚述的母亲都会为自己的孩子唱这童谣,她的母亲唱给她听过,她也会唱给自己的孩子听。
“我的小天使,”
亚曼拉轻声说,“我的小天使。”
她在孩子额头上虔诚地印下一个属于母亲的吻,往后多年,她每次在亲吻自己的小女儿时,都会想起这个绝无仅有的、给那个失去了的孩子的唯一的吻。
“晚安,我的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