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我回过头来,眼睛不由得瞪大了,夜色中的老狼,竟然成了直立行走的人形,只是腰背稍稍驼了些。
“紧脚赶路吧。”
老狼见我满目惊异,也不做解释,只管走到了前头。
等爬上了一个陡坡后,老狼又说话了,他说:“其实吧,我算不得百年成精,但也有了一些道法,之前想着如数教给你的,但后来我改变了主意,觉得你还是做一个平淡的常人好,免得招惹是非,连日子都过不安生。”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过安生的农家日子了?”
“是啊,阳间几十年,别贪图出人头地,更别惹是生非,安安生生过日子,那才是正理。我送你的那颗牙,定能庇佑着你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我嘟囔道:“那至少,你也该把借尸还魂的法子教我吧,也好帮助无常之人起死回生。”
“这个……这个嘛……”
“你舍不得吧?”
“也不是,实话告诉你,想当初,超度你娘孕育,并借尸还魂的不是我,正是那个老道,是他点化了我,想着为我留条根,所以才……”
老狼话没说完,长叹一声,听上去意味深长。
我豁然开朗,这与之前那个“爹”
的故事如出一辙,正好合拍,看来一切都是老道所为。
见我无语,老狼又说:“凡事有个规矩,老道只顾情义,忽略了法则,触犯了天条,结果被贬到了东海,做了一个有头无尾的龙虾。”
我倒吸一口凉气,心里乱了起来。
老狼接着说:“这就是我让你平淡做人的本意,艺高压人,树大招风,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没有回答,反问他:“那你呢?我走之后,你咋办呢?”
他一笑,说:“人之命,由天定,我自有去处,你无须担心,有你这份心意就足了。”
说话间,来到了山南坡的一个村落。
在村子西北角的一棵大树下,有一户人家,三间瓦房,碎石墙圈围,简陋的院门大敞着,好像是知道有人来投宿似的。
站在门口往里打探着,只见屋内灯光已熄,窗口漆黑一片。
老狼小声说:“看来我事先想得并不周全。”
“怎么了?”
“他们的儿子毕竟已去世七年之久,深夜贸然回来敲门,还不把你当成鬼了呀,万一吓出个好歹来咋办?”
“那咱就回去吧,等天亮再来。”
老狼摇摇头,说:“不行,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啥来不及了?”
老狼沉吟一阵,说:“你就别多问了,既来之则安之,你现在就是这户人家的儿子了,赶紧想想办法,怎么才能够让他们接纳你。”
他反反复复说来不及了,究竟是指什么呢?我心里犯着叽咕,轻手轻脚进了院子,朝里面打量着。
在东墙根下,有一个牛棚,里面的牛见我走近,呼哧呼哧喷了两声鼻息,还蹭了蹭脚底,好像是要表达一种意思。
走进去看了看,见地上铺着厚厚的干草,踩上去软绵绵的,还隐隐散发出了一股清香味儿。
我返身回来,对着老狼说:“就那牛棚了,躺在里面睡觉挺舒服的,等天一亮,有了阳光,他们就不会怀疑我是鬼了。”
老狼想了想,说:“那也好,你记住跟你说的话了吗?”
“记住了,不就是安心做个凡俗人嘛,那有何难?”
老狼说:“你从半个野兽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人,活着的环境的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人家现在过的可是现代生活了,真担心你适应不了。”
“没事的,你放心好了,之前我也没少下山,啥现代不现代的,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嘛。”
老狼又交代几句,便急匆匆转身走了。
我望着它又恢复了狼形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楚泛上来,禁不住泪水潸然而下,哗啦啦流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