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捋了一下山羊胡子,望着已经恢复平静的水面,摇摇头说:“我只看了一截尾巴,看上去像是蛇,一条很大的蛇。”
我身上汗毛陡立,傻傻地问:“蛇也能待在水里头?那不就成龙了吗?”
爷爷笑了笑,没回答我,只是说,走吧,咱回家。
路上,我问爷爷是怎么把我救上来的,爷爷说他看到我被卷进了水,被吓蒙了,跑过去,稀里糊涂就把抽烟的那一套家什全都扔进了水里,结果那怪物打一个转,就溜走了。
我这才看到,爷爷别在腰里的烟锅、烟包全没了。
爷爷接着说:“蛇是怕旱烟味儿的,一闻就受不了。”
我联想到了之前挖婴儿墓时发现的那条花斑蛇,就问爷爷,会不会是同一条蛇。
爷爷表情凝重起来,摇摇头,说:“不好说,看上去尾巴的花纹有点儿像,但感觉没水里的这条大。”
我不再多问,突然想起了狼爹,它的是是不是也与这条蛇有关呢?
带着满腹心事回到家中,娘已经从镇上赶了回来,拿出了为我买的新衣服,催促着我去里屋换下了旧衣服。
当我一身光鲜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爷爷脸上堆满了笑容,对着儿媳妇说:“这下更像他爹了。”
儿媳妇点点头,说:“错不了,你好好劝劝俺娘,用不着怀疑啥,他就是咱家的柴达木。”
爷爷点头应一声,说我回去瞧瞧她,便在我腮上亲昵地拧一把,返身走出了院子。
娘进屋找来了剪刀和梳子,让我坐下来,帮我打理了一番头发,自我感叹道:“看看,现在可像个孩子样了,看不出,小模样还不孬来。”
我心里就犯叽咕:难道之前我不像个孩子样吗?哪像个啥?像狼?像野兽……
娘收拾停当,对我说:“走,去把妹妹领回家。”
我没说啥,跟在后头就出了门。
王麻子家离得很近,同一排房,中间仅仅隔着三户人家。
进了院门,小女孩就从屋里跑了出来,娘啊娘的喊着。
娘攥住她肉呼呼的小手,低头对她说:“妞妞,喊哥哥。”
小女孩躲在娘的左腿旁,怯生生打量着我,蚊子哼哼一般,叫了一声哥哥。
不等我答应,屋里走出了一男一女,男的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子,看上去就让人发憷。
女人却小巧得很,白白净净的,长得很好看。
男人走过来,一只大手扳过我的脸,大大咧咧地喊道:“我草,还真像柴有柱这个刁操的,差不了……差不了……是他的种!”
他家女人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说:“你个熊人,当着孩子的面,嘴上就不会干净点呀,就知道满足喷粪。”
男人嘿嘿笑着,在我头上胡乱摩挲着。
从王麻子家出来后,娘便领着我和妞妞走街串巷地走起来,逢人便讲:这是我儿子柴达木,就是生下来后以为不好养活的那个孩子,被道士收留了,长大后就给送回来了……
娘的意思很明确,她是想让村里的人们都接受我,也让我尽快适应这个村子,熟悉这个村子里的人们。
我从小到大跟老狼待在洞穴里,只是偶尔溜到山下的村子里,偷偷听人说话,哪儿见过这么多人,显得局促不安,还有点儿害怕。
而村里的人听完娘的话后,再打量我几眼,表现出来的言行却不尽相同,有人惊呼道:哎呀呀,韩翠兰啊韩翠兰,你们两口子可真有福气,没操心,没费力的,人家就把孩子给拉扯到这么大。
也有人嘴上好好的应着,又是道喜,又是祝福的,但表情看上去却很僵硬,特别是那眼神,简直叫人受不了,很狐疑,也很怪异,一遍遍打量着我,像要看穿我的狐狸尾巴究竟藏在哪儿似的。
好不容易才转遍了全村,回到了家里,见奶奶跟一个花白头发,满脸皱纹的老女人正坐在院子里的磨台上。
娘松开我的手,对着那老女人喊了一声老姑。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她肯定就是奶奶曾经提及过的那个王仙姑。
老女人点点头,没搭腔,一双浑浊,但却放光的眼睛打在了我身上,先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最后直直盯着我的双眼,干瘪的嘴唇一张一合,露出了豁着的几颗门牙,
我被盯得头皮发紧,后背麻凉,竟然有了强烈的便意,大小便双管齐下。但只得用力夹紧了,这时候我要是屁滚尿流地跑开,那就意味着被吓破了胆,不是鬼也是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