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明白,既然上了杨钊的船,便免不了要和李林甫打交道。就算是杨钊,目前也还要跟着李林甫混,不愿轻易得罪李林甫。更何况,之前自己曾经是李林甫和王鉷追杀的对象,他们看在杨钊的面子上放了自己一码,现在则必须是自己出面示好的时候了。
杨钊领着王源来到李林甫等众人面前的时候,李林甫王鉷等人也早就注意到两人的到来,李林甫满脸笑容,脸上的皱纹饱满绽放,慈祥的像个圣诞老人;站在他身边的王鉷和杨慎矜便没那么好了。杨慎矜脸色不阴不阳,而王鉷则根本就是一副敌视的模样。毕竟数月前吃了王源的大亏,手下被杀数人,相好的陈妙儿被裸身吊在牌楼上,丢尽了脸。只有王鉷知道,这都是王源干的好事。
当初杨钊打招呼要王鉷不要动王源的时候,王鉷是根本不理的。后来杨钊不得不请李林甫出面,才堪堪将王鉷压制住,让王鉷暂时没有对王源动手。
“恭喜恭喜,王源……不……该叫你王学士了,荣升翰林学士便是鲤鱼跳龙门,今后出将拜相指日可待。”
李林甫拱手笑道。
王源忙道:“相国言过了,无非是陛下开恩,杨度支郎提携罢了;在下无德无能,陛下如此隆恩,我已是愧不敢当了。”
“王源,你就别假惺惺的客气了。当了翰林学士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不用显摆来显摆去。告诉你,朝堂之上,你还是要夹着尾巴做人,可别以为陛下夸你几句,同僚赞你几句便自以为了不起。小李白又如何?真李白都被赶出了长安,更何况是小李白?”
王鉷劈头盖脸毫不客气。
李林甫不悦的道:“王御史这话说的也太重了些,好歹是后进同僚,说话便不能客气些么?”
王鉷翻了翻白眼道:“相国恕我说话直爽,我说的都是心里话,要说有用,怕是比那些恭喜的人有用的多。”
李林甫呵呵而笑,对王源道:“瞧见没,你这位本家御史参劾人习惯了,说话也有些犯冲病,不懂得婉转温柔,王学士可莫要怪他。”
王源笑道:“相国说笑了,王御史句句金玉良言,我听在心里了。”
李林甫呵呵而笑道:“王学士这是真心话么?”
王源道:“当然是真心话。”
李林甫道:“不论你是真心觉得受用还是假意敷衍,老夫这里倒是有几句话要送给你。你是杨大郎看中的人,那便不是外人。你当了翰林学士,今后便免不了要陪驾,免不了要被陛下问一些对事情和人物的看法,你可知要如何应对么?”
王源笑道:“请相国指教。”
李林甫的目光落在王源的脸上,又从王源的脸上挪开,在周围站立的十余名心腹官员的脸上一一扫过,沉声道:“这些话也是说给诸位听的,诸位能听懂的话,对你们的将来大有裨益。”
众人拱手道:“请相国教诲。”
李林甫缓缓道:“诸位可见过陛下出行的那些神骏之极的仪仗马么?你们可知道,这些仪仗马享受的是三品大员的待遇,吃的是研磨的极为精细的上等马料,夏天有专人伺候驱赶蚊蝇,洗刷皮毛。冬天有专门的炭薪取暖,甚至还给它们穿衣服保暖。比大多数人的待遇都不知好了多少倍。”
众人不知所云,但均点头附和道:“相国说的是,仪仗马的待遇确实挺好。说句难听话,我等都羡慕它们。”
李林甫微笑道:“不用羡慕,你们要知道,它们享受这样的待遇也是因为它们自己足够优秀,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它们知道身为一匹仪仗马最忌讳的是什么。”
“是什么?”
众人被吊起了兴趣。
李林甫道:“一匹合格的仪仗马,首要的必备要素便是不能随便乱叫,在陛下的仪仗队伍之中,但凡有乱叫一声的马儿立刻便被弃之不用,哪怕它再神骏,再高大,再符合仪仗马的特征都不成。所以仪仗马能享受到三品大员的待遇,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件事,那是自我克制的结果。”
众人似懂非懂,纷纷点头发出“哦哦”
之声。李林甫将目光回到王源脸上笑道:“王学士明白本相说的是什么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