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度亲征噶尔丹,助漠北一系还居故土。”
容淖每多说一句,札萨克图汗父女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这些功迹,都是皇帝于漠北的恩情。六公主在此时故意提及这些,分明是看穿了他们的用意,这般明晃晃的敲打,只差没直接指着他们鼻子大骂白眼?狼。
没有?一句重?话,句句又都是重?话。
最可气的是,这六公主讲到一半还从隔壁桌上?讨了一杯茶润嗓,一副累得慌的模样,彬彬有?礼道,“我?先说这些吧,哈斯格格,请!”
哈斯倒是想开?口,但是她能说什么?
说她祖父引狼入室,还是说她父亲继位第一件事就是带着族人逃难,头?也不回的放弃了祖居之地?,或者?说他们借居察哈尔草原时父亲带着部族与人争抢牧地?与属民胜多败少。
六公主有?多少未说完的功绩,她就有?多少说不出口难堪。
哈斯几度张嘴却没吐出一个字,面色煞白。
宴上?其他人从双方的态度上?也逐渐回过?味了,都知晓漠北一直不算安分,扎萨克图与车臣汗两部小动?作频繁,可是见到皇帝的公主在大庭广众之下发难,还是有?些吃惊的。
众人都在明里暗里偷觑皇帝的反应。
“好了小六,过?来。”
皇帝神色如常冲容淖招手,亲昵笑骂,“果然是个小孩儿,还是爱与玩伴攀比亲长,没出息。喏,这品鲟鳇鱼做得不错,快去堵住你的嘴。”
皇帝三言两语把这事归为小女儿家玩闹,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
只漫不经心说了句场面话安慰札萨克图汗,“没出息的小姑娘瞎胡闹,大汗莫往心里去。”
札萨克图汗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这父女两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
僵着脸,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哪里,公主孺慕君父之情甚重?,着实令人羡慕。”
经这一出,宴上?比先前更?和谐了,气氛也愈发热烈。
卓尔其人与什榜人头?戴宽沿红樱皮帽,身穿深蓝浅花蒙古袍服,用笳、絃、火不思等多种?乐器从《君马黄》奏到《善行哉》再到《牧马歌》《诚感辞》。
容淖根据奏曲惯例推测,起码还得等大半个时辰才会?散宴。
在容淖悄悄打完第五个哈欠抬起头?时,看见对面的多罗特汗在朝她举杯。
容淖一愣,也端起酒杯示意。
“布和,你也敬公主一杯。”
多罗特汗声音不高?不低,提醒隔座穿戴厚重?的年轻男子。
世子布和闷声,依言行事。
容淖这才看清他的脸,昨夜他登台时,隔得太远,容淖只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不算多出众的相貌,甚至不太像蒙古人的相貌,观其神态更?像境遇困苦不得志的穷酸书生,眉宇藏愁,双目涣散。
多罗特汗在旁说道,“布和生性木讷,不会?与女子相处,还请公主宽宥。说起来,若他母亲在此处就好了,还可与公主详细介绍一番我?们多罗特部,日后大家相处起来也更?融洽。”
听多罗特汗在这种?宴上?主动?提起布和母亲敖登哈敦,容淖直觉这人憋着坏,她隐晦望向皇帝,以目询问应当如何处置,毕竟双方和谈尚未成功,得谨慎对待,轻不得重?不得。
皇帝自顾饮酒,恍若未闻。
容淖挑眉,心底有?数了。
果不其然,与布和同坐一席的魁梧男子开?口接了多罗特汗的茬,假意劝阻,“父汗真是饮多了,开?始说醉话。公主金枝玉叶,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岂是那位能沾染的,快别说了。”
听称呼,这人应该正是多罗特汗一直想扶上?世子之位的亲儿子巴依尔。
父子两一唱一和跟演双簧似的,多罗特汗似对巴依尔的劝阻十分不满,高?声嚷道,引来宴上?众人侧目看热闹。
“嘿你还管起你老子来了,话都不让多说。本来嘛,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老子这话全是道理。大家早晚是一家人,公主,布和母亲曾被准噶尔部人掳走,六甲而返,你可曾听过??”
“略有?耳闻。”
容淖淡淡颔首。
余光扫见布和麻木平静的脸。
好像从头?到尾,他都没有?任何试图阻止从多罗特汗父子的举动?,不知是逆来顺受惯了还是真的毫不在意。
多罗特汗捋了一把大胡子,眼?神晦暗。
据他方才观察六公主对札萨克图汗父女两的态度,确定这六公主十分自矜皇女身份,性情更?不如面上?柔弱平和,甚至可以说恣意轻狂。
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被人当众点破未来婆母是个破|鞋,怎能不气,怎能不恼。